當齊瑜跑到禦書房時,外麵的風雪已經差不多停了,此時房門外除了兩個值守的宦官之外還負手站立著一人,此人身材高挑、背脊挺直,一身合體的紫色繡段朝服緊貼於外,威猛的狻猊獅印刻胸前,腰間黃、綠、赤織成的雕花錦綬上配掛著一塊渾厚的藥玉,下結青絲網、金鍍玉綬環,頭戴八梁束縱,兩邊纏繞著金帶花犀,一看便是正二品武官的裝束,而且此人下盤極穩,仿佛雪中蒼鬆一般徑直而立,任憑寒風撲麵也絲毫未見半分受凍之色。
但若是他轉過身來,不明就裏的人卻是要心生疑惑了,做為堂堂的禦封正二品武官,此人卻年僅二十多歲,看上去倒是和齊瑜相差無幾,隻是常年習武,讓他的麵容更顯剛毅罷了,難道是皇親國戚的子嗣仗著身份才坐得此位?但是世人皆知,大夏王朝自開國以來數百年間,元勳親貴隻可子襲父爵,文臣武將卻不能子承父位。
不過若是說出他的名字,世人也就不覺得奇怪了,此人姓常名祉悔,小字子期,乃是撫遠候常敬鐸之子,常家在大夏立朝之初也算是開國功臣,“撫遠候”一爵便是齊氏太祖所賜,後世也多為官宦,故此這個爵位也一直沿襲至今,常祉悔自幼身體羸弱,常家雖四處求醫問藥,但終究未得良方,後來在他七歲那年於湖邊玩耍時落水,被救上來已幾乎是沒救了,就在常家準備為他料理後事時,一個雲遊四方的道士從此路過,以奇方救得常祉悔性命,常家深感大恩以備厚禮相謝,誰知這個道士竟然分文不取,隻有一願,那便是收常祉悔為徒,並與常家約定,待其學有所成後便將其送回豫州,常家也隻得應允,自此常祉悔便隨道士遠走深山,踏上了絕世清修之路。
一晃十年過去了,當常祉悔再一次回到豫州時,已經長成了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恰逢國會之期,興宗大宴群臣,朝中官宦都帶著自家兒郎進宮朝拜,一則是表達後世子嗣效忠君上,二則也讓這些後輩們相互結識,常敬鐸自然也將常祉悔帶了去,誰知大殿之上,外姓六王竟暗諷皇城文武後輩無人,興宗本就懦弱,此時六王聯手,迫於形勢更是不敢硬嗬。
也正是此時,年輕氣盛的常祉悔見之不忿,登時衝上大殿,提出與六王所帶的軍將們比武為君上助興,六王原以為這隻是個初出牛犢的少年而已,誰知常祉悔竟手持銀槍孤身一人將六王手下的軍將盡數戰退,就連梁王趙景旗下的上將於明廣,也沒能在常祉悔槍下走上二十個回合。
從此常祉悔聲名大震,華夏九州聞其名無不稱讚少年英雄,興宗龍顏大悅,當即封其為太子少保,專職陪護在太子左右貼身近衛,與太子少師林舒遊、太子少卿梁欶並稱“東宮三少”!
常敬鐸大喜過盛,但常祉悔卻並沒有過於興奮,多年來隨道士深山清修,早就讓他不覺間淡泊了名利,何況齊瑜當時年僅十三歲,常祉悔也不想整日陪在一個孩子身邊,誰知造化弄人,就在他準備推辭時,卻遇到了此生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他砰然心動的人,這個人便是齊瑜的四姐,當今君上興宗齊弘座下的四公主齊軒珞。
世人皆知,當今帝氏一脈單傳,其實做為皇帝,興宗並非後宮無人,隻是所得男嬰隻有齊瑜一個,其餘的七位公主全部是女兒身,而齊軒珞也算是自古以來眾多公主當中最為特殊的一位了,她芳年長齊瑜三歲,天生不愛琴棋書畫、不好詩詞歌賦,唯獨對刀槍劍戟情有獨鍾,甚至後宮的禁軍們也時常被叫去比武切磋,而她的性格更是堅毅爽朗,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英氣之美,興宗自己也時常感歎:“軒珞若是男兒身,隻怕這帝位多半是要傳與她了。”
隻可惜齊軒珞空有男兒馳騁疆場的誌向,卻無男兒繼承大業之本,隻能望天興歎,期盼有朝一日可以得遇一個讓自己欽佩的英雄托付終身,其實在國會上外姓六王出言挑釁的時候,齊軒珞早已在後堂氣的利劍出鞘了,若不是皇後從旁拉著,她早已衝出去和這些亂臣賊子們兵戎相見,恰逢此時,銀槍白袍的常祉悔力戰群雄,不僅震驚了世人,更護全了帝氏的威嚴,兩人就此一見鍾情,所以常祉悔才甘心留在了齊瑜身邊,至少這樣可以每日進宮,見到齊軒珞的機會也會更多一些。
後來齊瑜登基稱帝,自然也不再需要“東宮三少”的左右陪護,但齊瑜又過於紈絝,所以在禮部“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番薯外交”的基礎上,加設了一個專門執掌帝王內宮禮樂的部門“鑾禮司”,職責就是侍候君上出巡、宴享及宮廷禮樂、供帳等諸事,與禮部完全劃分開來,其實說白了就是齊瑜為自己設立的一個專職取樂的司役部門。
朝中文武們聞聽此事自然是多方勸諫,尤其是楊世倫,直接便把齊瑜列進了昏君的行列,每日大義凜然、苦口婆心的勸說,但是最終,齊瑜還是憑借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紈絝風格力排眾議,鑾禮司也就此順理成章的設立了,而追隨自己多年的常祉悔則毫無懸念的成了這個“取樂”司役的主官“鑾禮都尉”,以堂堂太子少保正二品的身份,坐在了從五品“都尉”的掌印位置上,不過好在鑾禮司分屬親軍內臣,不管朝政和軍務,常祉悔又一向淡泊名利,因此也從未計較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