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啊？”放下包之後坐在旁邊。
“你坐下來幹嘛，地上涼。”楚然皺著眉看了眼身邊的女孩子。
“你不是也坐著麼？”看回去。
“我減肥……”
“…………”
程蓓蓓看著岔開話題的楚然，站起來，“要不我煮方便麵當晚餐？”
“我爸媽離婚了。”
“有趣喂了麼？”
“老爸跟我說讓我自己看著辦。”
“那我就去下方便麵了。”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你要加蛋麼？”
“…………要。”
程蓓蓓默默的下著方便麵，其實她不是故意想要岔開話題。看著楚然空無一物的眼睛，自己突然覺得無能為力。對方越是鎮定的說著那麼殘忍的話，自己就越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有會覺得不說些什麼不好……程蓓蓓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嘴原來這麼笨。
“啊！”被煮開的水燙到手的時候，程蓓蓓覺得，其實自己的手也不怎麼巧。
楚然就這麼一直坐在地上，直到程蓓蓓把方便麵裝盤上桌。程蓓蓓用眼神叫楚然吃飯。
楚然接收到信息，起身坐在飯桌旁邊一口一口的吃著沒什麼特色的方便麵。其實……這種事情早就可以預料到的。每次回家看到一地的碎碗盤，到處丟著的垃圾，不是不難過，但是……就是找不到應該從哪裏下手，偶爾會聽到媽媽躲在房間裏悄悄哭著，壓抑的哭聲一點點的傳進耳朵中，然後隨著血液一點點的流到心裏……現在，大概真的挺好的吧，早就應該這個樣子了不是麼？
這次回到那個所謂的家的時候，不會再有一地狼籍……雖然，這是用一個人的離開換來的。
人，其實安安穩穩的生活就挺好的。不用太折騰。要強一輩子，就為了讓別人以為幸福和睦，關了門之後不還是自己受苦。他們……真的挺辛苦的吧。
楚然一邊吃著麵一邊神遊天外。
程蓓蓓看著楚然盯著隻剩湯的碗，依舊有一下沒一下的撈著，然後再下意識的把沾了湯的筷子放到自己的嘴裏……有種微妙的……感覺。
有點心疼。一定是很困擾吧……畢竟是自己爸媽……原本是親人的存在，現在……能說是陌路麼？不過爹媽還是爹媽吧，雖然分開，兒子總是還會要的，沒錯，過會兒就這麼安慰他……
有點好笑。這個呆滯的表情有點搞笑啊，真的很搞笑，平時都不見這個人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的……現在呆呆的樣子……其實他是一個很好欺負的人吧……嘿嘿。（嘿鬼啊嘿……）
有點不知所措。自己現在到底應不應該打斷他呢……看著他這麼吃筷子不是個事兒啊，他到底是餓還是不餓啊……不餓的話就趕快表態啊……
“那個……”忍不了了。
“……”含著筷子抬眼看。
“你還吃麼？我煮了……挺多的……”那雙眼睛有點點像小狗啊……好呆……
“……”皺著眉認真想了想，離婚就離吧，以後的日子總是要自己生活的啊……
“不好吃麼？”他皺眉頭了！皺眉頭了！
“……”所以說有什麼好擔心的，老爸老媽又不是和自己斷絕關係，過年不回去就留在這裏找工作也挺好。
“……呃……”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到底是想表達什麼啊啊！
“蛋呢？”
“……”
程蓓蓓忘了放了……
楚然想開之後，生活又回到了從前。程蓓蓓為了準備期末考試忙的頭發暈，楚然逸逸然的做做飯，寫寫論文就沒了什麼事兒，最忙的時候就是網上找找當地的招聘廣告。
有趣忙的時候就抻抻腦袋，不忙的時候就躲在玻璃缸的一角。楚然老早就考慮到有趣的冬眠問題，所以準備了一個小箱子，在裏麵放了半箱子的沙土，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把有趣丟了進去。
有趣冬眠了。
程蓓蓓考完試了。
楚然找到工作了。
要過年了。
程蓓蓓在期末考結束的最後一天，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車。當然，火車票是楚然排了四個小時的隊買回來的。程蓓蓓看著在風中站成一棵聖誕樹的楚然，覺得莫名其妙的感動。感動當然不是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的是程蓓蓓心中的理所當然。似乎在自己心目中，這個人帶著圍巾站在風中給自己買票這件事情，是理所當然的，自己拿著他買的票，坐上火車也是理所當然的，於是，在火車上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身影，眼眶微酸，也是理所當然的。
程蓓蓓還是有點兒莫名其妙。為什麼啊，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程蓓蓓你到底要遲鈍到什麼時候，混蛋，你喜歡他啊！
沒錯，距離楚然同學的表白時間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楚然還是沒有聽到程蓓蓓的回話。
不過反正大家都不著急，有趣不是還在冬眠麼。
楚然在程蓓蓓回家之後就不幸的發現了自己養成的壞習慣。每次做飯都會習慣性的做兩人份的，可是很顯然，另一份在未來的一個多月中，隻能由自己代替消滅。不願意回家就是這樣的結果，自力更生……其實是個不錯的方法，楚然想。
楚然看著自己錢包裏過期的火車票，在給程蓓蓓買票的時候順手就買了。不是不想回家，隻是在等他們的一個解釋。早就預想到的結果不會出乎意料給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但是總是想多聽聽他們的理由，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總是希望他們可以再在一起繼續生活個二十多年……楚然有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這樣很自私。
程蓓蓓回了家，程媽媽親自下廚給女兒做了一頓好吃的，結果發現，自個兒女兒的嘴，被養刁了。看著時不時盯著手機懨懨的女兒，程媽媽敏感的判斷出，自己女兒戀愛了。
這算哪門子戀愛啊！！對方根本都不知道你的心意好不好啊程蓓蓓……
好像有點兒不對，這句話應該這麼說，就算對方不知道其實你也喜歡他，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你啊！
……
你演瓊瑤劇啊！
程蓓蓓會在每天晚上十點鍾的時候準時的發短信去監督楚然是否回家。
“在哪兒？”
“家/回家的路上/公司裏。”
“這樣啊……”
“嗯……”
“我媽做的飯不好吃……可是快要過年了。”
“嗯，我知道。我現在吃的越來越多了。”
“為什麼？”
“因為我總是不記得……你已經回家了……”
我總是不記得，你已經回家了。
我還是覺得，你一直留在我身邊。
本來放假的時候就離過年沒幾天，就這麼呼呼啦啦的一過，轉眼就到了年關。
楚然悲哀的發現，唯一關係自己回不回家的，好像隻有程蓓蓓了。
其實就是這樣，自己已經是他們生活的過去時，既然選擇了開始新的生活，自己……也就和舊生活一起被忽視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到了除夕。
楚然實習的公司除夕放年假，楚然興衝衝的買了所謂的年貨，猶豫了一小下，還買了兩斤瓶裝的二鍋頭算是要犒勞自己。
楚然從回家開始忙活，忙活到了天擦黑，菜齊了，把冬眠的有趣的盒子拿出來——有趣現在已經埋在沙土下麵看不到臉了——擺在桌子上，又拿了筆記本準備看春節聯歡晚會的直播。
楚然喝著酒，覺得自己的人生完整了。
自己一個人過年，還是頭一次，之前這時候，自己還是圍在桌邊吃吃到一半就不歡而散的年夜飯，這麼一想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不是麼，最起碼，可以安安穩穩的吃完一頓飯。
就這麼吃吃喝喝的，也到了午夜十二點，楚然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在大家一起倒計時的時候，楚然暈暈乎乎的接起了程蓓蓓的電話。
電話那頭女孩子的聲音帶著興奮。
“新年快樂！！”
“……”
“楚然我這裏在放煙花哎！好好看！你是第一個接到我電話祝福的喲！要覺得榮幸你知道麼！”
“……”
“啊！我媽說很好奇你做的飯菜到底有多好吃呢！她指責我說我的嘴越來越刁了……”
“……”
“全都是你慣壞的！”
…………
楚然聽著電話那頭接連不斷的話和笑聲，突然就覺得鼻子酸酸的，張了張嘴想回她一句新年快樂，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猛然發現的時候，臉上已經涼涼的了……
“楚然？”電話那頭的女孩子似乎也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勁，“楚然你怎麼了？”
回答不出。
不願意告訴她一個人吃年夜飯其實很孤單，不願意告訴她自己也想要聽媽媽的抱怨，不願意告訴她……自己現在淚流滿麵。
“程蓓蓓，我想你了……”
楚然發現，所有的說不出，所有的不願意讓她了解的自己的難過，全部都在這像是撒嬌般的一句話中，完全暴漏了，楚然無奈的笑了笑，用手遮住眼睛。
“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發現其實我還是更喜歡吃燉菜……”
“……”
電話那頭的程蓓蓓沉默了。
“新年快樂，蓓蓓，”楚然清了清自己有點啞的嗓子，順手抹掉了盈在眼眶中的眼淚，“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喜歡你。
楚然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朦朦朧朧還記得要爬上床。
第二天，楚然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楚然揉了揉疼的發脹的腦袋，暗罵那二鍋頭後勁太足，踢踏著拖鞋就開門。
這是誰來拜年麼……自己那幫混蛋哥們兒不是陪女朋友就是陪老媽，怎麼會這時候想起來過來……
打開門的一瞬間，楚然覺得自己一定是喝了假酒。
“早啊……你喝酒了！！！”程蓓蓓裹著自己陪她買的圍巾站在門口一臉的凶神惡煞，“你喝酒？！”
楚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混蛋！……兩瓶二鍋頭！！你想不開麼你！沒過過年麼！！”
楚然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有點兒不真實。
“程……蓓蓓？”楚然試探性的叫了一聲，生怕自己出了幻覺。
“幹嘛！”已經拆了圍巾卸了帽子開始著手收拾昨天晚上自己留下的那一堆垃圾的女孩子不耐煩的應了一聲。
楚然沒再說話，手一伸就把女孩子揉進了自己懷裏。
程蓓蓓伸手在楚然的肚子上擰了一下，“下次不要喝酒，臭死了！”然後安靜的環住了抱著自己的人，“我也想你……”
楚然發現，自己的人生真的完整了。
程蓓蓓在那個四十平米的小房子裏過了大年初一，第二天就被楚然打包送回去了，初二楚然的老媽打電話過來，楚然刻意的忽略了電話那頭的強壓住的哽咽。初五的時候，楚然終於又買了一張票，回家看了看家人，沒呆幾天就又回來了，公司歇完了年假，又開始上班。
程蓓蓓沒過完正月十五就折騰著跑了回來。
楚然還是沒有聽見程蓓蓓對自己說她喜歡自己。
又過了不到一個月，有趣開始撓箱子了。
呐，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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