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拉門糊著描畫仙鶴祥雲暗紋的樟子紙。外麵的光影都可透入。穀熏看到了,兩道人影緩緩來到了門邊。
穀熏聽到外頭一位侍應說:“先生,這兒就是‘須磨’了。”
“須磨”是一個地名,但也是這包廂的名字。
就像有些西餐廳喜歡將自己的包間以西方城市命名,如“紐約”、“米蘭”、“溫哥華”一樣,這家茶室也給自己的包間弄了許多和風名字,比如這間叫“須磨”,是個日本地名。
說著,侍應拉開了推拉門:“先生,您的朋友來了。”
“我的朋友?”穀熏一抬頭,猛然看見了南憑崖,嚇得茶杯都快握不穩了。
侍應請南憑崖入屋後,便拉上了推拉門。和穀熏的失措不同,南憑崖倒是很自如,在踏步下方放下了鞋子,赤腳坐到了穀熏對麵。
穀熏趕緊放下茶杯:“您……您怎麼來了?”
“曲川呢?”南憑崖問。
穀熏心想:哦,看來南總不是來找我的,他是來找外甥訓話的吧!
但這個認知也無法讓穀熏高興起來。
畢竟,南憑崖來找曲川還能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自己和曲川在一起嗎!
四舍五入,也跟南憑崖來找穀熏訓話差不多了!
“曲川已經走了。”穀熏幹咳兩聲,說,“南總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我看到那張照片了。”南憑崖回答,“所以來了。”
穀熏很訝異:“你一看照片就知道是這兒?”
“不是,那小子在照片上發了定位。”南憑崖回答,“所以知道是‘光源茶室’。”
——草,怪不得曲川這麼怕這個舅舅!南總作為長輩也太銳利了吧,還通過社交主頁上的定位來追殺外甥?
穀熏幹笑兩聲,說:“哦!雖然能從定位看出是‘光源茶室’,但您怎麼知道是這個包間?”
“對麵的包廂叫‘花散裏’,”南憑崖指了指,“左邊的叫‘桐壺’、右邊的是‘浮舟’。”
穀熏一怔,明白過來:“所以這兒的包間都是以《源氏物語》的章節名來命名的?”
“對。”
穀熏又問:“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須磨’?”
“因為在照片裏看到了這個……”南憑崖指了指穀熏的背後。
穀熏順著南憑崖的指示扭過頭,看到背後掛著一副畫,畫上畫的是一處煙浦,水波浩淼,冷月孤鬆,上還題了字:“孤陋衣袖暗月中,更斷清光複相臨。”
“這是……?”穀熏好奇地問,“怎麼看出來?”
“這是《源氏物語》裏《須磨》的句子。”南憑崖回答,“畫上的情景也是。”
穀熏恍然大悟並覺得這個“舅舅”很可怕:為了一個不聽話的外甥這麼大費周章?怪不得曲川那麼怕他啊。
穀熏頓感背脊發涼,立即解釋:“我今天是偶遇了曲川,聊兩句而已,他已經走了。”
“我大概猜到了。”南憑崖回答。
“啊?”穀熏訝異,“是嗎?”
“他總是很怕我。”南憑崖解釋。
“哦?”穀熏愣住了:所以南憑崖猜到曲川已經跑了嗎?
想到這個,穀熏更驚慌了:所以,南總不是來找他外甥的晦氣的!那麼……他就是來找我的晦氣的了?
穀熏小心地試探:“哦,南總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不錯。”南憑崖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穀熏嚇得差點厥過去——我怎麼那麼命苦啊!
但穀熏很快整理了思緒,一臉認真地說:“我和曲川隻是偶遇,而且我已經和他說得很清楚,我們是不會有超越友誼的關係的!”
穀熏這樣直接了當地解釋,也是為了撇清關係。
他知道南憑崖反對自己和曲川在一起,便趕緊表明態度,免得惹南憑崖不快。
而南憑崖聽到了穀熏的“撇清宣言”之後,神情也確實鬆快了一些。
穀熏心裏也鬆快了一些:還好解釋了……看來南總真的很介意我和曲川的事情啊。以後我一定要和曲川保持距離。
南憑崖吸了吸鼻子,說:“你喝酒了?”
穀熏一怔,慌張地說:“是、是,我的氣味很大嗎?熏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