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鍾靈毓秀,偶有鳥禽成群遠飛至天際不見。林子蔥鬱,泉水清冽,正是個仙境一般的處所。
偏偏是如此仙境,卻在後山建起一座略顯突兀的高牆大院,院中一株不知多少年的銀杏樹破土而出。
夏初時節不燥不寒,窗子半開半掩,忽的聽聞屋裏有水聲。
晨起沐浴的人睜開了眼,隻是眸子還未清明,像是有什麼心事。
水珠順著烏發滑落,滑過玉肌落在漂浮著的花瓣上。
窗外傳來鳥鳴,混雜著銀杏樹葉在風裏的聲音。院子靜謐,一聲輕歎淺淺傳出。
陽光透過淺色的糊窗紙透進來,地上的影子緩緩起身。
隻著一件裏衣,影子的主人繞過了屏風走到書桌前。
桌上攤了許多帶著折痕的紙條,紙上字跡工整,寫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地名。隻是大多都被劃了一道,僅有幾個畫了圈。
玉手懶懶一伸,在盒子裏拿了個未拆的紙條,展開。
“京都。”
紅唇微啟,嗓音清潤,聽得出是個女子音色。尾音上揚,略帶些許玩味。
白衣女子側頭看向窗外。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等她整理了外衣,抬手摘下一頂鬥笠,避開了發髻扣好。
鬥笠邊沿圍了一層白色輕紗。白紗垂落過了肩頭,遮遮掩掩看不清麵容。
院裏銀杏遮住升起的紅日,投下陰影微涼。
有個白衣青年曲膝側身,正坐在藤條編織的秋千上。
陽光在他身上剪下碎碎的影子,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樹蔭裏,讓人看得並不清楚,隻依稀辨得出這人身形瘦高,雙腿修長,隻看身量也覺得十分養眼。
“去哪兒?”
地上影子一動,樹下那個似乎朝這邊看過來。
嗓音聽來清清冷冷,像是客套地問一句。
女子聞言步子一頓,側了身朝秋千看過來。
春末夏初的風也溫柔,吹動著樹上正綠的小扇子一樣的葉,發出輕微聲響。
不等她答話,青年像是覺得自討沒趣,下了秋千緩步而來,隻是路過她身邊時又說了句。
“把你的劍拿好,我捎你一程。”
白衣女子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頭去看那已經在大殿裏的瘦高背影,似有若無地自語了一句。
“怎麼剛巧也出門。”
疑惑的語氣卻不明顯,也不知究竟在不在意。
樹上的鳥兒歪了歪腦袋,看不懂人世複雜,撲棱著翅膀飛向山間。
有一竹室坐落於山腰溪邊,清泉涓涓聽得滿耳清脆。
席間不少弟子靜坐聽學。
“傳說天地混沌分開不久,有一星辰隕落,埋入土壤,生根發芽,成樹參天。
“過許多年,聖樹結出五朵花苞,落地便化作人形,即為魔君,聖子,鬼帝,仙尊和妖神,世人稱為五子……那時六界之間並無結界,魔物妖物也並不傷人,天下十分安詳……”
屋外鳥鳴山幽,偶爾傳來夏蟲聲聲。
“隻是一日,六界突發大亂,仙界宮殿秋波鑾一夜坦倒,隻留四子反目,後來仙界遺孤於秋波鑾舊址自毀元神,四子之間間隙更深,六界自此分治各設結界,互不往來,心照不宣。
“大亂之後,人間一時眾說紛紜,修仙者四起,尋找開向仙界的大門,試圖窺探塵封的秘密。
“千年過去,愈演愈烈……”
講台之上的老者一身青色長衫,衣服下擺繡了竹子圖案。
不知是否因為他早是須發花白,看上去麵相慈祥。雖語速甚慢,卻也是對小輩諄諄教誨的絕配。
“要說天下諸多仙門,光是念名號,怕是三天三夜也講不完。諸生隻需謹記,暑期三月,出門在外,言辭舉止該要得體,切莫丟了第一仙門的臉……”老者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在這不大的竹室裏踱步。
“嘁!”席間有個小少年似乎是不屑,撇了撇嘴小聲道,“青竹長老何時這般能說了?我瞧著都要趕上山下說書的了!”
他看上去年紀不大,膚色不算得很白,麵相卻十分幹淨,甚至還瞧得出孩子樣的頑皮。
一雙杏眼烏黑發亮四處觀望,這時候還微微噘著嘴,對枯燥的說教頗有不滿。
不過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雖有抱怨,這番話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隻說給旁邊的人聽。
“安靜。”
唯一聽到他抱怨的人低聲開了口。
小少年原本正盯著走過身側的老者,聽到這一句不禁愣了愣,好似遇著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心下疑惑,轉過頭去看身旁同桌的人:“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