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雷聲轟鳴(1 / 3)

立秋了。

天色深黃深黃的,低壓壓的,感覺一觸手就能摸著天邊兒。渾身的汗珠兒都發不出來,連喘氣兒都覺著比平時費力了。

窗外的知了還在成片成片的叫著,此起彼伏的叫聲在這樣的天裏更讓人無端冒出一股熱氣騰騰的殺意來。

“這天兒要下雨了,奴婢代姑娘捎上窗吧。”緗兒搖著扇子,輕輕的說。

初墨放下手中的書走到窗邊,握著窗戶簷往外微微探了探身子,試著往外伸出一隻手探了探,一滴雨尚且都還沒下來,搖了搖頭:“先開著罷,喘不上氣兒,我今天總心神不寧,隻恐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絳兒從屋外進來的時候,正瞧著這麼一副素手腕白十指纖纖的畫麵,柔荑的手腕被暗黃的天色襯得尤為白淨,不禁心神一凝。

可再一聽那老氣橫秋的語氣,不由得掩著嘴笑道:“瞧瞧,姑娘又諢說了。不過是天色壓抑著心裏難受,要是來一場大雨呀,這心立馬就鬆快了。”

初墨噗嗤笑了:“你這沒大沒小的丫頭,敢打趣主子了。我一惱了,這就把你配給董掌櫃那打死過老婆的兒子,想那董大也是個可憐人,四十好幾了連個知心人兒都沒有,哎喲我這心裏呀…”說著就奪過緗兒手上的扇子作勢要打絳兒,和絳兒打鬧起來。

絳兒嬉笑著躲開,一邊跳腳一邊嘟囔著:“哎喲!別打了別打了,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姑娘,姑娘,適才老夫人房的綠枝姐姐打咱們這兒過來,讓二姑娘去一趟。”

初墨猛地停住了手,笑容僵在臉上:“老夫人?平日裏這個時辰老夫人不是都在佛堂禮佛?”

自打初墨祖父去了以後,老夫人就成了虔誠的佛教信徒,獨重般若思想,篤信佛能渡一切苦厄。

老夫人命人打屋後修了一間小佛堂。屋簷低矮,燈光昏暗,帷幕纏繞,煙霧繚繞。自此日日跪在一方蒲團上,府裏大務小事全都撒手不管了。

外客一概不見了不說,對府裏晚輩,除了晨昏定省還算要應付個差事,也不要求來陪著伴著說個話,儼然大半入定了的模樣。

聽了初墨的疑問,絳兒也跟著住了手,疑惑的回道:“奴婢也覺著奇怪呢,瞧著綠枝姐姐臉色也不大好,隻說夫人也在,二娘去了就知道。”

緗兒和絳兒對視一眼,雙雙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許忐忑。這不早不暗的時辰突然叫去,還有個一直不待見二姑娘的夫人,恐怕是沒什麼好事。

初墨歎了口氣:“唉,罷了,是福不是禍。緗兒去把我那件百蝶穿花雲緞裙找出來,啊不了,找件更素色的罷,還是穿那件對襟藕絲琵琶衣罷。我這便去了。”

要說起季夫人不喜二姑娘的緣故,要說回十七年前。

二姑娘是已故的桂姨娘所出,那桂姨娘原是一個流外官家的庶女,也算是知書達理小家碧玉,生前不算受寵,也不能算受冷落,零零總總算起來,一個月老爺也在姨娘房裏歇上兩三日。

可桂姨娘偏偏是季夫人懷大姑娘的時候進的府。夫人生大姑娘時遭了老大罪,折騰了兩天兩夜,好容易生下來了,小娃娃大小就跟個小耗子似的,先天不足,進氣兒沒出氣兒多,沒幾日大姑娘就去了。

這正趕上桂姨娘進府,季夫人就將這喪女之痛通通怪罪到了桂姨娘身上,隻覺著桂姨娘是災星、是瘟神,害了她的大姑娘。

可怨歸怨哪,老夫人還在那兒,老爺還在那兒,夫人還是得裝著大度拖著病體為新人安排這安排那,不然外人得戳著背脊梁骨道一聲不賢,道一聲善妒。

桂姨娘進府沒一年就生下了初墨,可想夫人那個恨哪,明裏暗裏給小鞋穿。

桂姨娘自知這其中緣故,且本身也是個性子軟綿的,隻能白受著,小心翼翼的在季夫人手下討日子。

後來初墨兩歲那年桂姨娘又有了身子,好幾個大夫看了都說是兒子。老爺就隻有大爺一個兒子,大喜過望,對著桂姨娘海誓山盟許了無數承諾。

可惜姨娘沒福氣,那年冬天就難產去了,孩子也沒留住,隻留下初墨一小姑娘在這諾大的府邸中瑀瑀獨行。

好在桂姨娘走後沒過多久,季夫人就有了三姑娘初雲,這才沒把對姨娘的怨氣轉嫁給初墨,平日裏也就是個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

這也給初墨省了不少事兒,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外也不需要上夫人那兒給夫人添堵,皆大歡喜。

換了衣裳初墨匆匆趕到老夫人院裏,老遠就看到老夫人身邊的李媽媽笑盈盈地迎了出來,“二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