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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進的淑妃娘娘似乎很喜歡皇後娘娘,每日晨昏定省去的最早,一天時間大半都耗在了皇後宮中,要麼要纏著宋雪瑤一起逛園子,要麼就幹脆靜悄悄的待在她宮中,興致來了聽說還會在宮中跳上一小段胡舞。
去請安的妃嬪甚至還撞見過幾次,轉眼就在侍寢時半遮半掩的與他說了,言語間直言淑妃娘娘過於不敬,總是著一身不倫不類的騎裝闖進皇後娘娘的寢殿,連通報一聲都不肯。
皇帝當時不過一笑了之,對這種情況並沒有什麼不滿,甚至有些欣慰。
他甚至在第二天朝會後專門來到皇後宮中,拍著宋雪瑤的手背,笑意盈盈的與她說。
“皇後甚知朕心,定能替朕看好她。”
對於皇帝而言,孟晚晴不過是他實現抱負的工具,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明媚的少女姓甚名誰。
宋雪瑤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她伏在地上,行了個大禮。瑣碎的釵環步搖垂落下來,繁複的頭飾擋住了男人的視線,也遮住了她唇角微冷的弧度。她聲音中帶著溫婉的笑意,輕柔的應了一聲好。
男人滿意的笑了笑,彎下腰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然後站起身繞過她走出了殿門。
明黃色的裙角在她眼前劃過,刺得人眼眶生疼。
直到那恭送的唱聲遠去了,宋雪瑤才慢慢站了起來,她撫了撫自己頭上的步搖,與身邊的大宮女輕聲道:“去將小書房的門兒打開,一會兒烏蘭就該來了。”
這一日孟晚晴來的比其餘時候都要晚,宋雪瑤在小書房中寫著字,她身邊的大宮女錦瑟進來過兩次,問要不要差個人去長寧宮看看,宋雪瑤都道不用。
她的語氣平淡又冷靜,可錦瑟從紗簾外抬起頭,卻見宋雪瑤端莊的坐在書案後,手中的筆久久不落,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暈出一團墨漬。
窗外的天陰沉沉的,像是隨時會落下雨。
宋雪瑤免了今日後宮的昏定,在小書房等了三時辰,才等到孟晚晴。
孟晚晴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帶侍女和隨從。
天色黑沉沉的,宋雪瑤揮退了來送燭火的宮女,獨自一人坐在書案後,從旁邊的畫缸裏取出一幅畫軸。
那幅畫隻有一半,宋雪瑤將其攤在桌上,垂著眸子看著畫上的紅衣背影。
孟晚晴開門的時候,宋雪瑤剛剛將一隻狼毫扔進筆洗中,那幅畫又添了幾筆,桃花紛紛而下,原本的題詞旁邊添了一句,墨跡還沒有幹。
——乖離歲十二,會麵卒卒期。
“姐姐。”
孟晚晴站在門口,她今日穿了一身墨綠色的宮裝,外麵天色昏沉,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宋雪瑤還是聽出來,她今日不高興。
宋雪瑤放下筆,扯過一張宣紙來將畫蓋起大半。
孟晚晴反手關上門,一步步向她走過來,她走得很慢,宋雪瑤的眼神落在她的腳上,才發現那是一雙繡鞋,並非她平日穿的馬靴。
她顯然不習慣這身打扮,幾乎是用挪的才走到宋雪瑤身邊,她習慣的在宋雪瑤腳邊坐下來,伸手抱住她的腿。
“姐姐。”她說:“我不想嫁給皇上。”
宋雪瑤心裏一顫,伸手摸過去,才發現少女臉上有淚痕。
“你已經嫁給他了。”宋雪瑤說。
她並不知道自己心裏那種似有若無的憋悶感從何而來,她隻覺得有股氣凝聚在胸口,甚至讓她隱隱的焦慮起來。
她低下頭,看著孟晚晴頭上的發旋,竟然有種拂袖而去,什麼都不聽的衝動。
“我還沒有呢。”孟晚晴對她的心情毫無所知,可她隻是將頭靠在她膝蓋上,幾不可察地蹭了蹭,就輕而易舉的消滅了她的怒火:“我今晚不想去陪他。”
宋雪瑤忽而明白了,孟晚晴並不懂嫁娶是何意,與她而言,可能隻有做過最親密的事,才能算作“嫁給”。
這是她的責任,後宮的義務需要她來平衡,可她還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她摘下護甲,用手指輕輕順著孟晚晴的鬢發,小聲哄她。
“你剛來的時候,不是已經與陛下親近過了嗎?”
“沒有。”孟晚晴小聲說,她的眼淚蹭在宋雪瑤的膝蓋上,透過輕薄的布料熨帖在她的肌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