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評定(一)(2 / 2)

男人直起身子,挑了挑眉:“嗯?”

這一聲應答像是含在喉口,他的動作顯得十分隨意,莫名地削弱了他相貌中原本的正派氣質,反倒顯出幾分痞氣來。

男人身上的皮衣在方才搏鬥的過程中沾了血汙,他將外套隨意脫下,遠遠地扔在過道那頭。他內裏穿了一件緊身的中袖T恤,男人的身材比例很好,肩背線條看起來十分流暢,許暮洲眯著眼睛看了一眼,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方才男人割斷怪物脊骨的那一刹那。

那些好看的肌肉線條下,隱藏著的是極深沉的殺意。

“或許這麼說有些自作多情了。”許暮洲說:“但這個世界,恐怕是以我的認知臨時設定的吧。”

男人不置可否,而是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裏除了場景中需要隱藏線索的真實與違和的界限之外,這個場景還存在不必要的疏漏。”許暮洲夾著煙向上指了指,頭頂上的煙霧報警器閃爍著紅燈,卻沒有報警。許暮洲彈了彈煙灰,又說:“除了這個之外,有一件事我從上車開始就在覺得不對勁,卻一直都沒想起來,直到剛才坐下時才反應過來。”

“高鐵二等座,座位是以三二的標準分布,但一等座卻是二二分布。”許暮洲指了指身下的座位:“我們姑且算這是一個遊戲場景……如果是大數據下的場景建模,不會犯這種常識性錯誤。”

男人露出讚許的表情:“繼續。”

“所以這場景大概率是以某個人的潛意識認知生成的,隻有這樣才會出現這種細微Bug,我出差經常會乘坐高鐵,潛意識裏對這個場景很熟悉,但大多數時候都在乘坐二等座。”許暮洲說著舉手示意了一下:“就像現在這個樣子……這趟列車希望用一二等座區分我與其他人之間的差異,這沒什麼。但內置卻出現了這樣明顯的主觀意識疏漏,問題就很明顯了。”

許暮洲對煙的依賴性不大,大多隻是熬夜加班時才會抽上兩口醒神,不知不覺抽了半根下去,頓時覺得有點暈,他晃了晃腦袋,頗為不文明地就地碾滅了剩下的半根煙。

“這個遊戲從本質上來講過於簡單了,唯一的難度就是在於如何活下去。”許暮洲說:“事實上從遇險的時候我就發現,遊戲雖然先用武器和複活道具將人們分成兩類,但選擇複活道具的人,其實是已經等同於被放棄了。在這種封閉式環境中,無論擁有多少次複活機會,都與零沒什麼分別。所以實際上,最後能活下來的人應該百分之**十出自選擇了武器的人群。”

他說得十分保守,事實上,在許暮洲認知裏,除了少女之外,剩下的幸存者應該都是選擇保留武器的。

畢竟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生死危機,許暮洲從不吝嗇於猜度人類的自私和弱小,會在這種情況下去冒著風險救人的人,幾乎無限接近於零。

“通過‘選擇’,來確定人的性格,將人類分為主動者和被動者兩個陣營,並手動放棄一個,這符合逃生遊戲的前置邏輯。”許暮洲頓了頓,覺得嗓子幹澀得要命,舔了舔唇聊以安慰才繼續說:“所以對他們來說,這隻是一場需要盡可能存活的逃生遊戲。”

“但對我來說不是。”許暮洲說著看向男人:“首先在進入遊戲前,我就被預設了一定的遊戲認知……我最初認為這是遊戲設定,但後來發現遠遠不止於此。我會對非主觀存在的危險警覺,也會有本能一樣的規避直覺,這都是預設留給我的。這種預設規避了我絕大部分會喪命的可能性,甚至連我武力不足可能出現的危險,都由你來負責規避——從這一點看,這場遊戲幾乎是為我屏蔽了所有非主觀危險。但與此同時,卻為我設立了更多的邏輯關卡。”

“所以我才肯定,我與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許暮洲篤定道:“對我來說,這是一場推理遊戲。”

男人勾起一側唇角,拍了拍手表示對他的肯定。

“但剩下的人也是真實的,所以其實任務麵板上的任務,是給他們的吧。”許暮洲坦蕩地與男人對視著:“但是我想不通一件事——為什麼單單要觀察我,以及,我為什麼會到這裏來?”

“很對。”男人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表達了自己的讚賞:“頭腦冷靜,邏輯清晰,甚至絕大部分內容你都說準了。”

許暮洲敏銳地察覺了其中的關鍵詞:“絕大部分?還有什麼我沒猜到?”

“你的思維依舊被常規所束縛了,你該對自己更有自信一些。”男人說:“我不是你的觀察者……我是你的麵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