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選拔(一)(1 / 2)

許暮洲在想,自己究竟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剛剛昏天黑地地加完了一周的班,死狗一樣的晃出辦公樓,爬上回家的末班公交車,穿過前排零星的人群,在倒數第二排找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

手機電量還剩百分之十三,屏幕上的彈窗發出無聲卻尖銳的警告,他困得眼皮打架,也懶得從包裏翻出充電寶,機械地翻了翻微博和朋友圈,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按滅手機屏幕,下一秒就靠在窗上失去了意識。

但現在,他卻意識清醒地身處一座現代感極強的高鐵站中,站台邊高高吊起的大功率射燈將大半個站台映得亮如白晝,半空中的LED屏幕上滾動著鮮紅的大字。

LED屏幕似乎出現了什麼數據錯誤,站台名變成了一堆亂碼,隻有一行車輛編號和上車時間幸免於難。

【D3769,距發車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鍾。】

許暮洲頭痛欲裂,他攥緊了身上的背包帶,捂著額頭靠在冰涼的立柱上緩了一會兒。他整個人像是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原本的自己,另一半被外力硬生生塞進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記憶。

在他那段莫名其妙出現的記憶之中,這裏是一場全新的遊戲場地,而他已經無數次參加過這類遊戲,這些遊戲內容不盡相同,但隻有想辦法達成遊戲任務目標才能脫離這個場景。而在完成目標之餘如何活下來,則是每場遊戲之中,完成遊戲目標的唯一路徑。

但這段記憶粗製濫造到簡直可以稱為敷衍的地步,沒有前因後果不說,甚至許暮洲在認真回想時,連認知中所謂“曾經經曆過”的各類遊戲的相應記憶都沒有。

這段記憶就像是那些劣質的CG遊戲中的設定對話,隻是一股腦將遊戲的認知塞到他的腦子中,甚至壓根沒奢望取信於他。

這像是一場邏輯無法自洽的荒誕夢境,但許暮洲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發現他依舊能感覺到疼痛。除此之外,他頭腦也尚且算得上冷靜,在回憶自己原有的記憶和思考時的思路也依舊清晰。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周遭的一切都在告訴許暮洲,這裏是一個虛擬的,非現實的奇異環境,但他的大腦反饋的指令卻在告訴他,他的意識和思路都是清醒的。

許暮洲閉了閉眼,用拇指按揉著太陽穴,促使那陣頭痛快些過去。

頭痛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減緩,許暮洲緩過了一口氣,才倒出功夫來觀察一下自己周圍的情況。

他睜開眼,才發現麵前不遠處的站台下停著一輛長長的列車,車身上還濺著泥點子,每節車廂門邊的LED屏幕滾動著車輛編號的天氣溫度訊息,看起來與普通的列車別無二致。

高鐵以八節車廂為一輛標準,但麵前這輛似乎是一輛長途高鐵,兩輛列車連接在一起,中間並不互通。

許暮洲從立柱後站起身,這裏不隻有他一個人,長長的站台上零星地散布著人群,這些人大多站在車廂的車門附近,與平常的旅客相差無幾。許暮洲以車廂前站定的人群為基數,大略數了一下,才發現這裏少說有百八十個人。大多數人都是獨自一人站在原地,隻有零星幾堆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

光從這場景來說,看起來與平日的站台並沒有什麼兩樣。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許暮洲並沒有感覺十分恐慌或不安。

熟悉的場景和腦子裏那段違和的記憶共同撫平了他應有的焦躁感,許暮洲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人群,才發現他似乎有地方與旁人不太一樣。

離他大概兩個車廂之外正有一個身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在破口大罵,那男人說話帶著濃濃的異地口音,許暮洲聽不太細致,隻能聽出一個大概,似乎是在叫嚷著趕緊放他離開,不然就要報警處理。

他的情緒十分激動,身邊兩個勸架的小姑娘被他不管不顧的甩開,差點摔到站台裏頭去。

這很奇怪,許暮洲想。他自己分明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他腦子裏那些硬塞的記憶雖然不怎麼好用,也好歹勉強能為他拚湊一下現在的處境,令他不至於像個傻子一樣手足無措。

但顯然,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待遇。

——在場的眾人是有差異的。

這個認知令許暮洲突然謹慎起來。

他原本醒神的地方在靠近列車前方的立柱後頭,燈光灑下的陰影能很好地將他掩藏在黑暗中。他右手邊約莫十幾米處就是高鐵站的鐵軌出口,外麵黑沉沉的,隻有幾點隻能起到點綴作用的燈光。

他離車頭很近,許暮洲沉思了一會兒,從藏身的立柱後頭走了出去。

方才立柱遮擋了他大概一多半的視線,直到走了出來,許暮洲才發現,離他較遠的每節車廂外少說也有十個人上下,但他身處的地方周圍卻隻寥寥站了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