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歲的孩子,有了自己的思考和立場,失去了孩童最天真無暇的童稚,同時又無法真正做到嚴密的邏輯思考,處在最容易被成年人提防和忽略的弱勢和尷尬的年紀,但是崔秀英卻總能從記憶裏找到言之鑿鑿的證據反駁父母不經意的敷衍和欺騙。
“去年聖誕節你們明明答應今年會好好準備給我的禮物的——外公和舅舅也聽見的!姐姐也可以證明!還有布魯……”
麵對崔秀英瘦小的身量委屈的表情,圓圓的眼睛裏卻散發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案發時間、目擊證人一應俱全,仿佛下一秒再不改口就要拿出照片之類的鐵證對簿公堂。崔爸爸和崔媽媽隻能滿心鬱悶的從善如流,答應一定好好準備去年已經答應的禮物:這個孩子記性未免太好了吧!一般這個年紀的孩子不都是過的沒心沒肺的嗎?
可是崔爸爸崔媽媽偶爾依然會一不小心的被女孩的年紀麻痹了注意力,然後再次麵對崔秀英那些記憶的譴責:“我真的是你們親生的嗎?——我認識的孩子裏,隻有我一個人沒有周歲禮……”9歲的女孩,已經變得可愛的蘋果臉飽含委屈,說到“周歲禮”聲音都帶著哽咽。
崔爸爸和崔媽媽不用看彼此的表情,也知道對方肯定和自己一樣頭疼。自從發現自己沒有周歲禮的照片,女兒對此耿耿於懷三年了,他們不是沒有試圖解釋,但是麵對一個6歲的小女孩,作為父母怎麼忍心說出那個完全出於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支配的理由?
“爸爸媽媽忘記了……”於是隻好這樣回答,歉疚的懇求小女孩的原諒。
但是因為這句話,年幼的崔秀英將崔爸爸和崔媽媽釘在了“粗心的父母”的恥辱架上。自此更加致力於翻找記憶裏的“證據”對付父母對於自己的敷衍,甚至試過和姐姐崔秀珍結成同盟。
可惜那時比崔秀英大上幾歲的姐姐已經步入花季年華的少女階段,對於向父母討要禮物這種小孩子的行為不屑一顧,更感興趣的是聖誕節當天會從同齡的男生那裏收到幾封粉紅色的無郵戳書信。
11歲的崔秀英第一次踏出從小熟悉的世界,懷著對於普通孩子的世界的好奇,成為了一個最低級的練習生,認識了一個像孩子一樣單純的同齡人金孝淵,原本一成不變的心情日曆開始出現精彩紛呈的色彩變化。
雖然金孝淵的年紀是姐姐,但是看著一臉童真的金孝淵,崔秀英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吐露自己在家每天都要說上幾十遍的“姐姐”。
每天早上咬著全麥麵包的早餐,崔秀英會心情愉悅中帶著吐槽的猜測今天金孝淵會以怎樣的造型出現?奇怪的發色染回去了還是更加奇怪了?
女孩對於金孝淵之間的友誼的珍視不僅僅是出於這個年紀對於感情的純粹,還有一份對於記憶的緬懷:這是一個何其令人嫉妒的孩子!明明應該長大的年紀依舊被過分保護的天真!
不久之後,崔秀英認識了另一個奇特的同齡人:鄭秀妍,一個英文名字叫做jessica的美籍韓裔。
彼時冰山女孩孤單一個人背脊挺直的站在新生練習室的角落,白淨漂亮的五官散發著這個年紀少見的清冷氣息。崔秀英一眼看出了冰山女孩強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背後掩飾身處陌生環境的不安和恐懼,看起來冰冷的眼神深處帶著一絲怯懦和迷茫。
“你好!我叫崔秀英。六月份進公司的——要不要和我做朋友?”熱情開朗的孩子總是容易獲得友情。崔秀英牢記這一點,圓圓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eh……阿尼阿賽喲?”冰山女孩好像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褪去自我保護色彩的眼睛恢複這個年紀應有的溫度和清澈。看到對方是個比自己矮一些的小女孩,鄭秀妍瞬間提起的戒備情緒減弱許多:這個國家的小孩子都是弱勢的一方——這是兩個月來鄭秀妍對於韓國的前後輩文化從一無所知開始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