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三月十六日,下午十六時零五分。反應堆控製室通道
“小心點!....”
麵罩內沉重的呼吸聲,在這個空蕩蕩的地下鋼結構通道內回響、飄蕩。在他們的頭頂,時不時底下幾滴冒著煙氣的液體,打在他們的防化服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熒光白色的頭盔電筒在長達五公裏的通道內晃來晃去,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外,一切安靜的出奇而又可怕。而對於他們來說,這裏的安靜似乎早已被大家預知,一行人無所畏懼,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場事故,他們有所準備。而當地人民,也早已撤離到了一百公裏以外。
維修組領隊,是首席工程師波諾維奇,身後的幾位,是女機師德柳米拉、高級工程師高爾科夫、尼古拉和勃列尼金——以及他的徒弟冷卻機師迪米特裏。
一行人沿著通道來到盡頭的控製室,光是這段路程,算上攜帶的裝備,竟走了近半個小時。
他們終於抵達了第一道門。
“各位....”
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燃燒的腥味。安德烈.波諾維奇的聲音也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他的喉嚨中更像是吸入了餅幹渣,不停的咳嗽。
“咳咳....”
波諾維奇彎下身子,雙手扶著膝蓋骨,猛的咳了出來。潮濕的麵罩讓他喘不過來氣,可在這樣高強度的輻射下,卻又不能摘下麵罩,隻能強忍著。
是一道電動門。失去了電力支持,一行人隻能憑借蠻力,一起推開了它。
”好沉!”
“咚....”
門開了。
一陣更濃烈的味道向他們飄來。
“咳....嘔....”
迪米特裏吐了出來,吐在了氧氣麵罩裏。
“天啊,我快要憋死了!”
“堅持住,孩子...”
剛說罷,迪米特裏就癱倒在了門邊。
“迪米特裏!”
勃列尼金撲向他的徒弟,用手扶著他的後腦勺。
“孩子,你在這裏等我,我們一起回去,回家去....”
“師父....咳咳....我喘不上氣了....請讓我摘下麵具來透透氣吧....”
“不行,孩子,你要堅持住!”
“我們一起把迪米特裏抬到第一道門後麵去吧,他走不了了。”
迪米特裏在第一次搶修中,在接近一千毫西弗的輻射環境下呆了兩個小時。從早上起,他開始瘋狂的便血、嘔吐和咳嗽。眼球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他的臉更是憋得通紅無比。
不遠處‘控製室’幾個大字便顯現在他們麵前,上方的紅色警報燈閃爍並轉動著。他們安頓好迪米特裏後,將一塊用於遮擋輻射的鉛製防護布罩在了迪米特裏的身上。
紅色的燈光下,那對金屬門,看起來如此的靜謐和恐怖,那扇詭異的對開門,更像是醫院的停屍房,在靜靜等待著下一個屍體的到來。根據資料,那道門足夠有半米厚,外層包裹有鉛層和鉛製混凝土防護罩,打開這扇門,必須先升起防護罩。防護罩由電機供電,雖然沒有斷電,但是上方的電動罩門卻卡住了,無論怎麼觸碰按鈕,半掛在大門前。
波諾維奇試圖把門拉開,他拿出了開門錐,插在了門縫中央。
“把門拉開,大家一起用力,快!!”
一行六人一起用力,可門絲毫不動。
按照波諾維奇的印象,控製室的門是鉛製的,雖然很重,但是兩個人也能推得開,雖然這是電控的,現在沒有電機助力,但是,卻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施加了一個反作用力在對抗他們。
“把開門器拿來,快點,兩個”
一行人從器材袋子中拿起了液壓開門器,這個東西好用,波諾維奇曾經在車輪卡入泥地時用過,隻需要對準門中樣,將液壓器調整至最大,然後砸門即可。
安德烈和其他兩名隊員抬起開門器。
“好沉....”
高爾科夫失手鬆開門器的瞬間,被波諾維奇的胳膊架了起來。
”快來接住它!”
“轉按鈕,準備!”
“咣當....”
大門一動不動,門上反而多出了一個印痕。
“兩個一起上,咱們幾個一起來!預備,一、二....”
大門依然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嘎嘎....嘎嘎嘎”
蓋革計數器不停的發出空氣碰撞噪音,以警報周圍的輻射危險。很多人都在使用電子蓋革米勒計數器了,但是,搶修組使用的卻是老式的計數器,它以倫琴為單位值,經過轉換大約可以測量出四千五百毫西弗單位的輻射值。而電子的測量儀,最多也就隻測量到一千左右毫西弗量度。
老式儀器的缺點隻有一個——他的警報聲....就像使勁搖晃裝滿小石頭子的塑料瓶子那樣,讓人深感恐怖。遭遇輻射時,最怕的不是看不到的射線,而是那密集的聲音,讓人細思恐極,使人緊張、焦慮和不安。
“嘎嘎....嘎嘎嘎嘎嘎....”
蓋革計數器的聲響再次從腰間傳來,輻射值已經達到了一百九十五倫琴。
有人望了望腳下,大叫了起來。
“鞋!快看鞋!....”
從鉛製門下方的縫隙竄出的熱氣,竟然快把輻射服烤化了。其中一名隊員的鞋子已經慢慢的融化掉了,像一攤化掉的雪糕一樣,冒著騰騰的熱氣。
“怎麼辦隊長,我們進不去!”
“這裏的智能係統已經被破壞殆盡,無法操控了。我判斷裏麵控製中心早已燒毀了,我們進去裏麵,已經沒有實際的意義了....但是,還有一個辦法....冷卻應急控製室,”
波諾維奇回頭看向他們。
一個個年輕的生命、鮮活的靈魂,正在睜大眼睛望著安德烈,渴求著最後一點奇跡能夠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