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便不必擔心。”嬴贄衝她笑了笑,目光中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逼迫意味,“方才退下去的樂師們手中,應當是有一把箜篌的,讓人為你取來便是。”

見推辭不過,藍靈湘便落落大方地應了,不過片刻,立即便有人抱著一架做工精致的箜篌捧給了藍靈湘。

靈湘捧著箜篌坐了下來,心頭那抹不詳預感卻是越來越濃,待到她撥弄出第一個音調時,登時便明白了這預感自何而來。

這箜篌是被人動過了手腳的,聽起來音色同一般的箜篌無二,倘若連續彈撥,發出的音調便極是古怪,調子竟一路歪歪斜斜地偏了起來,起初聽起來還勉強可以入耳,過不了多久音調便變得扭曲至極,明明是依照往常的手法彈撥,發出的曲調卻硬是慢了半拍。

藍淩瀟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了起來,今日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藍盈盈如此也就算了,怎麼連靈湘也……?

藍靈湘撥弄著箜篌琴弦,一雙幽暗的眸子卻望向了坐在上首的嬴贄,在這已經變了調的曲子中,他竟露出了一抹很是享受的表情。

眾人不解這享受的表情自何而來,隻當是六皇子真心喜歡這怪異的曲調,也都不敢露出異樣的情緒,硬著頭皮聽下去,可靈湘心裏卻清楚的很,嬴贄享受的哪裏是什麼曲子,分明就是在享受著自己被他操縱於股掌之中的感覺!

自前世便是這樣,這男人容不得分毫事情脫離他的控製,這世間隻能有他一個強者存在,其他人都隻能聽從於他的號令,若有不從之人,要麼死,要麼最終屈服,成為他最衷心的臣子奴仆……

藍靈湘咬了唇角,目光倔強,饒是那曲調已經變了,手指卻仍是固執地撥弄這那箜篌,她不想再屈從,也絕不要再屈從!可那已經變得不成樣的曲調,卻像是獰笑的魔鬼,正在摧毀瓦解著她的意念。

然而,就在此刻,一聲清亮簫聲婉轉而起,高聳入雲,眾人順著那令人精神一陣的簫聲看過去,言伯川正手執一柄玉簫,劍眉輕揚。

那簫聲仿若一道清泉,衝走了她心中所有的煩亂思緒,藍靈湘看過去,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心裏不知怎的便踏實了下來。

說來也怪,那簫聲不過隻是普通的簫聲,但有了它的和音,那怪異的曲調竟像是徹底變作了另一首曲子,箜篌之聲同玉簫之音交織在一處,琴瑟和鳴,所奏出的曲子著實可被人誇讚一聲天籟之音。

從未合作過的兩人,卻像是已經合奏過無數次一般,二人的默契,賦予了這首本是再普通不過的曲調以生命。

一曲終了,賓客無一不鼓掌稱讚,停下了動作,藍靈湘這才察覺到自己先前竟然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嬴贄麵露笑意,眼底卻像是被霜凍凝結了似的,一片森寒,望向還握著玉簫的言伯川,“言將軍的公子,果真不同凡響。”

“殿下過譽,在下也隻是聽二小姐演奏,一時技癢,若是擾到了各位,言某在此向眾位賠不是了。”言伯川起身,對著眾人微微彎了彎腰。

“言公子倒是謙遜,本就是大家圖個樂子,哪來什麼驚擾到了誰。”藍夫人見狀,忙打起了圓場,一絲愁緒卻爬上了心間。

看來這言家公子待靈兒卻是真心真意不容置疑的了,否則又怎麼會冒著冒犯六皇子的危險,對靈兒出手相助呢?她方才聽得出,女兒的箜篌是被人給動了手腳,敢在這個時候如此堂而皇之的動了手腳的人,除了六皇子的人還會是誰?

先是贈與昂貴名琴,後卻又用這種法子讓女兒在眾人麵前丟臉,這六皇子心裏想到究竟是什麼?藍夫人思索不出,心裏卻總像是隱隱堵了一團什麼。

“方才宴席之上,多謝公子拔刀相助。”

宴席散去,藍靈湘避開眾人視線,尋到了言伯川,衝他盈盈一拜,言語間滿是感激。

“你同六皇子有過節?”言伯川看著她,似乎對這話題很有興趣。

“公子說笑了,靈湘不過是一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往日更加不識得六皇子,何來過節一說?”藍靈湘輕笑,“倒是公子,方才幫了我,竟不怕惹到了六皇子?”

“在下隻是聽姑娘奏樂一時技癢,並無針對任何人之意,又能惹到了誰呢?”

藍靈湘搖頭,唇畔的笑意有些無奈,就在此刻,一陣腳步聲向這邊走來,下意識地看過去,竟看到了那最不想要見到的人。

對上她那瞬間寒下來的視線,嬴贄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