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子就不遠庖廚(2 / 2)

夏鴻升一副很是學究的派頭,沒辦法,後世做教師講課的時候養成的習慣,一顯擺起來就成了這幅樣子了。

“在庖廚裏忙活的人不應該是君子,因為廚師大多要殺雞殺鴨殺豬殺羊的,滿身血腥與油汙柴煙,那不是一個謙謙君子應該有的樣子。君子應該是衣冠楚楚,一臉正色的,手裏拿的是聖賢之書,嘴裏說的是仁義之道。可你看看那些廚子,無一不是粗衣油垢,眼有凶光,手裏拿著刀子,嘴裏念叨著這隻肥那隻瘦的。於是,君子與廚子,陽春白雪與下裏巴人,文明與粗俗,這就立刻顯現出差別來了。人們向往君子,所以對粗俗者不屑一顧,所以就算是那些思想齷齪、臉厚心黑,滿肚子壞水如那白傻子這般的人,也會找件華麗的外衣,找個詭譎的借口將自己偽裝起來。這樣的人也是手靜臉白,衣衫無垢,可他能稱得上君子麼?而徐哥,看看你家的廚子,他可曾做過什麼歹毒陰險的事情來?”

徐齊賢搖了搖頭,已經有些被夏鴻升說的發愣了:“沒有,柳叔一直為我家費心勞力,從未有過二心。”

“這就對了。要是遠庖廚的就都是君子,而近庖廚的就都是小人的話,徐哥你怎麼解釋?所以,這種解釋也太過於片麵性了。”夏鴻升又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徐齊賢的跟前,看看徐齊賢有些迷茫的樣子來,決定給他來個當頭棒喝,於是緩緩深吸了一口氣來,突然提高了聲音朗聲大喝道:“其實,孟子這句話所想要表達的真實意思是:肉要吃,不忍之心也要有。所以,遠庖廚的這種不忍,不是對牛羊畜類的不忍,而是自己心中存在的不忍之心。有了這份不忍之心,才會對人不忍,才會仁乎其類,才會有仁義之心,天下才會行仁政,才會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話,才是孟子向梁惠王所表達的真正道理!”

咦?怎麼沒聲音了?夏鴻升低頭一看,就見徐齊賢一臉的呆滯,目光死死的凝視著他,嘴巴張的大大的,大有一副下巴掉下來合不住了的架勢。嘿嘿,看來當頭棒喝還是有用的。夏鴻升很是懷念這種對他人當頭棒喝的感覺。很是禮貌很是斯文的向徐齊賢點點頭,朝著徐齊賢露出了兩排很白的牙齒來,笑道:“如何,徐哥,小弟此解可當否?”

徐齊賢仍舊呆愣愣的好似一副丟魂了一般的樣子,太吃驚了,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夏鴻升正準備回去坐下,卻突然聽到從徐齊賢的身後猛地傳來了一陣擊掌的聲音來,嚇的夏鴻升猛地抬頭一看,就見竟然是山長與其他的幾位先生一起從後麵的林子裏走了出來!

要毀!你們都是有臉有麵的人,怎麼能躲起來偷聽自己學生的對話呢!夏鴻升心中一聲悲鳴,有些忐忑的看著那一眾師長。

那幾個先生俱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半低著頭凝神思考著,夏鴻升的師尊也在那裏,此刻卻是滿臉的驚喜與欣然,麵帶驕傲的看著自己的兩個學生。而老山長,則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淡笑,撫須輕搖皓,雙目中精光四溢,背手拈須說道:“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不忍,乃是仁爾,非是庖廚之垢,而是仁義之心……嗬嗬嗬,今日,老夫甚慰啊!……嗬嗬嗬,靜石,好!好!好!好一個夏靜石!”

老山長此評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夏鴻升的身上,夏鴻升沒想到這番來自於後世教科書上的論解會被老山長和書院的教習先生們聽到,這會兒心裏有些激動開了,對,古代的文化之中,有許多出錯,有許多誤傳,結果好好的思想就成了糟粕,或許,我可以避免這種結果?

“不忍,乃是仁爾,非是庖廚之垢,而是仁義之心……”神神叨叨丟魂了一般的徐齊賢呆愣愣的靠坐在樹幹上,連一眾師長們到了都不知道,嘴裏不停的叨念著重複了不下十遍,才忽而猛地站了起來,朝著夏鴻升深深的鞠躬彎下了腰去,有些癲狂的說道:“今日,今日為兄受教了,靜石師弟,怕是此解一出,天下儒學者……哈哈哈,師弟,怪不得山長會收你做門生,師弟之材冠絕,為兄服了,別說是收你做門生,就算是讓你來做書院的教習,師弟你也絕對夠格了!”

夏鴻升頓時臉上一片慘白,張嘴盯著徐齊賢背後的那些師長們,等徐齊賢終於發現了夏鴻升的臉色不對頭,僵住了笑容緩緩的扭過頭之後,書院的後山上,就響起了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