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許是為了我好”她笑笑,“可是大哥,我沒辦法,你是傅家人,你對我說了謊,我隻是沒辦法”
她的聲音聽起來迷茫,似乎是很困惑。
“你給我撿來的這條命,我其實不想要,但是我不能說,因為你是好心,你的好心讓我說不出”她眼底發潮,閉了一下眼睛,“抱歉,我沒有辦法”
“沒辦法”三個字,翻來覆去幾回,傅承修黑眸裏麵有些空,麵無表情,可心口,一點一點沉下去。
從前他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哪怕有隱忍,都是一時的,他說謊的時候,不怕路念笙會打他罵他,他臉皮厚,也不畏懼挨打,然而
他必須得承認,其實在生死麵前,他不過是個俗人,那時候他怕極了,滿腦子都是怎麼讓路念笙活下去。
而至於活下去之後呢?他其實沒有想太多,他覺得時間會治愈所有傷痕,可兩年過去了,路念笙依然陷在那個怪圈裏麵出不來。
車裏一時間沒人說話,氣氛沉悶。
這種壓抑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了瑞通樓下的停車場裏,傅承修停好車,卻沒開中控鎖,看著路念笙解開安全帶,他問:“昨天怎麼回事?”
她靠著椅背,似乎也不急著走,“他大概是想我原諒他,纏著我說他可以彌補我,我說讓他去死,”她停了一下,笑:“沒想到他真跑馬路中間去了,結果被車撞到,真可惜,沒死,骨折骨裂又是外傷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始終帶著笑,說不清是嘲諷還是高興,傅承修眉頭越皺越緊。
“你打算原諒他嗎?”他又問。
她眯眼看著前麵一會兒,才答,“你覺得我應該原諒?”
傅承修攥著方向盤的手無意識收緊。
“我覺得傷害過你的人,不該輕易原諒,但是念笙,你現在這個樣子”
他話頭頓住了。
現在的路念笙,對他而言,頗為陌生。
被仇恨掩了原本模樣,對整個世界充滿戒備和抵觸,甚至於對生存這件事就排斥到極點。
他沉了口氣,“那時候梁佳茗設計讓傅子遇以為她是傅子遇救命恩人,你和傅子遇之間因為我也有很多誤會,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傅子遇說話,念笙,人不該這樣活著,你不如放了傅子遇也放過你自己,忘了過去,重新開始。”
她輕笑了一聲,扭頭靜靜看著車窗外。
也沒什麼好看,空曠的停車場。
傅承修降下車窗,從煙盒裏麵摸出一支煙,想起什麼,煙盒遞到她跟前,她愣了一下,好幾秒,拿了一支。
在回到路家之前,她偶爾也抽煙,煙癮不重,回到路家就徹底戒了。
傅承修湊過來用打火機先給她點煙,火光裏他看她秀氣的眉眼,眼底有些黯然。
又是“哢噠”一聲,他給自己也點上了,深深吸了兩口,開口:“念笙,你聽好,這些話我隻和你說一次。”
她緩緩吸了口煙,還在適應長達三年的尼古丁空缺,煙草氣令她頭皮發麻。
“如果我願意放下這裏的一切,建安,包括傅家,我不再回去,我願意帶著你走,徹底離開這裏,找個其他的,再也見不到傅子遇的地方生活,你願意跟我走嗎?”
他說話間,搭在車窗外的手指間,煙灰撲簌簌落下去一點。
這話他問的毫無底氣,如同垂死掙紮。
傅承修瀟灑了前麵三十來年,沒畏懼過什麼,就怕過路念笙一個,可是到頭來這也不過是一廂情願,她一再將他拒之千裏,這種挫敗感前所未有,他覺得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已經兩年過去了,他不想再等,拖泥帶水不是他的風格。
可死心之前,他還有問題要問,有話要說,至少到最後,他不想憋憋屈屈什麼都說不出。
路念笙在車內煙灰缸彈彈煙灰,不看他,“你知道答案。”
“說出來,”他也不看她,語氣平靜,“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說清楚,讓我死心。”
路念笙默了幾秒,“我不會跟你走。”
傅承修輕笑一聲,一點點悵然,良久,手中煙燃到盡頭,他說:“那念笙,去找個正常的男人,對你好的,不要像我這樣,出身在那種環境裏的,也不要像傅子遇那樣,失去才知道珍惜的,你找個能給你幸福的男人,把過去忘了吧,哪怕連著我一起忘記也沒關係我想你幸福。”
路念笙夾著煙的手指緊縮一下。
這哪裏像是傅承修會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