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聖人弗禁(1 / 2)

出乎意料,夏侯瀲沒有費什麼唇舌就說服了沈玦讓他和持厭去朔北。夏侯瀲覺得不可思議,原本還以為要花好一番工夫。

大約是因為他先斬後奏吞了極樂果吧,就算沈玦想罵他,看到他服完藥一副快斷氣的鳥樣也罵不出口了。夏侯瀲心裏覺得抱歉,可也沒法子。沈玦隻是望著他歎了一口氣,帶他到花架底下曬太陽,一下午什麼也沒做,單讓他靠在自己大腿上打盹兒。夏侯瀲迷迷糊糊躺著,口裏喃喃著問道:“少爺你身上的傷疼不疼,要不要我幫你吹吹?”

“吹你個頭,睡你的覺。”沈玦把手罩在他眼睛上。

這一睡,一下午就晃過去了。

晚膳時分,沈玦命人在小花廳布下酒菜。花廳雖然小,但很敞亮,開門望出去便是花苑裏的小池塘。幾支棠棣花開得灼灼,直伸進月洞裏來。這還是他們仨頭一回坐一塊兒吃飯。之前沈玦傷得下不來床,好不容易下床又公務纏身,怎麼也撥不開空。沈玦坐在主位,托著衣袖給持厭布菜。今兒的菜色很清淡,一眼望過去青青白白的一片,少鹽少油少糖,是特意按照持厭的口味來的。

“喝酒麼?”沈玦問持厭。

持厭搖頭。

夏侯瀲說:“他隻喝白水。”

“梅花酒喝麼?”沈玦問,“用白梅浸的,沒什麼酒味兒。”

夏侯瀲拍拍持厭的肩膀,“嚐嚐看,男人不喝點兒酒怎麼行?”

持厭低頭看著夏侯瀲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搬著杌子到沈玦另一邊坐下。

夏侯瀲的手僵硬地懸在半空,愣愣地望著對麵的持厭。

持厭低著頭戳米飯,“我不想喝。”

他悶不吭聲地夾菜吃飯,眼睛隻看自己的碗,但誰都能看出來他在生氣。夏侯瀲一方麵摸不著頭腦,一方麵又覺得稀奇,持厭竟然會生氣了。

“持厭你怎麼了?”夏侯瀲伸出手在持厭眼前晃悠。他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招惹了持厭。

“你騙我。”持厭低低地說。

夏侯瀲愕然道:“啊?”

持厭垂下眼,長長的睫毛蓋住了澄靜的雙眸,臉上有顯而易見的落寞。“你以前說,娶媳婦兒隻能娶女人的,要比自己小,還要賢惠持家,會做飯會女工。小少爺一個都不符合,可你娶了他。”

夏侯瀲啞口無言,想解釋又笨嘴拙舌,過了老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我那時候本來是喜歡女人的……”打眼瞥見沈玦越發寒涼的眼神,自己咬了自己舌頭一下,硬把話兒囫圇吞了回去。

他爺爺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下好了,倆人一塊兒得罪了。

沈玦放下筷子,取過沈問行手裏捧的巾櫛掖掖嘴,道:“阿瀲教你的沒錯,隻不過他教予你的是世俗的道理,陰陽諧和合乎人倫,按照常理,的確該男娶女,女嫁男。不過,‘人情之所不能已者,聖人不禁’,隻要相互歡喜,是男是女又有什麼妨礙?若你日後碰上喜歡的,無論男女,隨自己心意便是。”他轉了轉手指上的筒戒,笑了笑又道,“還有一點你誤會了,你弟弟沒有娶我。他既然住在沈府,又隨了我的姓,自然是嫁給我了。”

“……”夏侯瀲想要反駁,沈玦涼颼颼一個眼神掃過來,夏侯瀲閉了嘴。

持厭呆住了,睜大眼睛望著沈玦,沈玦也默默看著他,他又轉過頭望了望夏侯瀲,低低地重複道:“隨自己心意便好麼?”

“自然。”沈玦道。

持厭問道:“那我可以嫁給你們倆麼?”

滿堂寂靜。夏侯瀲動作遲緩地扶住了額。

花圃外麵繁花綠葉在風中簌簌地動,夕陽昏黃的光影在地上燦爛生輝。

沈問行立在香幾邊上,默默地想,舅老爺腦子不大靈光的樣子。

沈玦微笑道:“不,你不可以。”

用過膳,天已經黑了,三個人回到書房。夏侯瀲關上門,落下簾子,點亮各處的燭火和燈籠,一室熒然。沈玦在案後落座,持厭背對著沈玦和夏侯瀲,解開上衣,月白色的家常袍子和雪白的裏衣褪下,露出緊實又精悍的肌肉,以及紋滿整個背部的黑色修羅圖騰。

“地圖就藏在這圖騰裏麵?”夏侯瀲端詳著持厭的紋身。

持厭點點頭,“按照這副地圖,我們可以從雪山北麵上山,到達臨北侯府。”

“你上過雪山麼?”

“上過,”持厭說,“臨北侯府在山腰,上山一般從懷朔城北門出去,從南麵上,南麵坡緩。北麵坡陡,而且連著大雪原,很容易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