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花葉影(2 / 3)

幾個呼吸之後,她的動作頓了頓,司徒謹眸光一亮,是時候了!

黃豆大的雨滴墜在刀刃上、手上,冰冰涼涼,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嘶聲大吼,一刀斬破雨幕,在女人的刃上劃出刺目的火花。銀亮的刀身之後,她的雙眼露出邪性的笑意。

司徒謹意識到什麼,想要撤刀後退,卻已經來不及。女人的衣袖中滑出一柄短刃,在他的臂上割出一道極深的口子,鮮血汩汩流出。

司徒謹抬起頭,見那女人右手持刀在後,左手反握短刃在前,嘴角的笑容乖戾又囂張。

伽藍雙手刀。

司徒謹握緊手中的雁翎刀,血液沿著手臂流淌到手指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沒有人注意到,花木中探出一個猙獰的影子,像泥潭裏爬出的怪物,他仰起頭,對著窗紙放出吹箭。吹箭穿透窗紙,宮殿裏的燭光漏出細小的孔洞,貴妃的呻吟聲戛然而止。宮殿中爆發出驚叫,宮女們驚慌失措地跑出來,有些人一個沒有站穩滾下了階梯。

“娘娘死了!娘娘被刺殺了!”

羽林衛悚然一驚。

仿佛得了號令一般,所有刺客撤刀回退,向著四麵八方翻牆逃離,如潮水四泄。與此同時,救兵趕到,向刺客們放出弩箭。女人攻勢快了一倍,每一擊都如同雷霆,刀勢凜冽,密不透風,司徒謹根本無力支撐。

原來方才勉強的勢均力敵不過是假象,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她不過在吸引他的注意罷了。

他身上連中了好幾刀,女人並不戀戰,砍翻攔路的幾個人之後順著槐樹爬上宮殿的屋簷。兵士的弩箭追在她的身後,她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不斷變換路線,所有弩箭都射了空。轉眼之間,女人便失去了蹤影。

“剖腹取子!剖腹取子!小皇子還有救!”滾在廊下的太醫如夢初醒,從地上爬起來,拽著老太醫奔進屋子。掀開簾子一看,卻見紅色床幔之間,貴妃冰冷的屍體上,一根極細的吹箭釘在她的肚皮上麵,以吹箭為圓心,黑色脈絡猶如爬蟲一般布滿了一半的皮膚。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沈玦從睡夢中醒來,夏侯瀲睡得很不安分,老是動彈。沈玦睡得淺,這一晚上被吵醒了許多次。

沈玦摸了摸夏侯瀲的手臂,被燙得縮手,連忙支起身探向他的額頭,摸到滿手的虛汗。

“夏侯瀲!”沈玦輕輕搖了搖他。

夏侯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氣若遊絲地說道:“好難受。”

沈玦用布沾上水,蓋在夏侯瀲的額頭上,道:“我去太醫署給你弄點藥,你等著別動。”

夏侯瀲微不可察地點點頭,閉上眼。

沈玦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夜色如墨,宮殿矗立在黑暗裏,像空中的虛影。長街迢迢伸進黑夜,沈玦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啪啪的響。不知道為什麼,四處都沒有人似的,一個衛士也沒有看見。沈玦沒有感覺到輕鬆,反而覺得壓抑。

到了太醫署,大門敞著,地上藥材散了一堆,宮女太監太醫都沒有見著。沈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壓下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匆匆在櫃子裏翻找出金瘡藥和退燒的草藥包,揣進懷裏。剛想出門,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幾個黑衣刺客飛奔過來,沈玦悚然一驚,忙轉身躲在門後,他們沙啞的嗓音若隱若現地傳來。

“頭兒,咱們不去找找夏侯瀲那小子麼?”

“找什麼找,那臭小子沒找著先朝皇宮地圖,咱們安然撤退都是難事,自顧尚且不暇,哪用空理他?貴妃已死,咱們的本分盡了,夏侯瀲那小子,任他自生自滅去吧。”

是伽藍的刺客。夏侯瀲當然找不到先朝皇宮的地圖,沈玦背下地圖之後就把它燒了,現如今,唯有他知道宮殿的秘密。這群刺客恐怕知道宮裏有一條密道,隻是不知道具體位置,所以需要地圖指引方向。

原來夏侯瀲的作用並非刺殺,而是尋找地圖。

等刺客走了,沈玦從門扇後麵轉出來,低頭迅速離開太醫署,他剛剛拐過一個拐角,身後鐵靴咚咚踏地伴著“抓刺客”的叫喊聲便從身後經過。

好不容易進了後苑,林木交映,影影幢幢,仿佛每個陰影裏都藏了不知名的危險。沈玦在小徑上狂奔,隻想快點回到夏侯瀲的身邊。

突然,有一疊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沈玦心裏一驚,轉身躲進樹後。

“什麼人!”司徒謹厲聲喝道。

沈玦身子繃直,雙手握得死緊。

“出來!”司徒謹手舉著火把,一步步逼近小徑深處。

碗口大的葉子刮在臉上,四周一片寂靜,隻有羽林衛行動中身上環甲撞擊的聲音。

“司徒,你是不是看錯了?”有人低聲問道,夜裏的花叢太黑,地上沾了水的青苔濕濕滑滑,羽林衛的心髒不受控製地猛跳。

火把熊熊燒著,在黑暗裏撐出方寸的光明,大家背靠著背,麵對兩麵花叢雙手握刀緩緩前行。刺客擅長隱匿刺殺,他們互相把住身後空門才不會讓刺客有機可乘。

那些刺客太厲害了。他們在承乾宮損失了十二個人才殺了三人,活捉了一人,剩下的都遁入了黑夜。而那活捉的刺客也用刀割了自己的喉嚨,鮮血汩汩地流淌,漫過司徒謹的靴子,司徒謹撿起那刺客的長刀,上麵刻著篆體的“天下白”。

真好笑,一個行走在陰影裏的刺客的兵刃,居然叫做“天下白”。

明亮的火光越來越近,沈玦深深擰著眉,正打算主動出現,忽然間,他聽見弩箭呼嘯的聲音,一個羽林衛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離沈玦三步遠的樹上跳下一個影子,正落在兩個羽林衛的側麵,在他們轉身之前,雙手刀割斷二人的咽喉。

瞬息之間,三個人沒了性命。

迦樓羅丟了雙手短刃,撿起地上的雁翎刀,用腋下夾住刀,再緩緩抽刀而出,刀身上的血跡被擦幹,露出雪亮的刀身。她還穿著那身破爛的宮裝,身上滿是血跡,黑暗中,她抬起頭,露出秀麗卻布滿殺氣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