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父親帶了朋友回來,看到我和梁康俊聊得開心,對我們看起來很滿意的笑了笑。他身後的朋友也對我們恭恭敬敬的笑笑,我看著他們這幅嘴臉就反胃。
廚房的師傅已經做好飯擺在了宴客的大餐廳裏,管家來叫我們一起用餐。
都就坐了之後,父親的那幫朋友對我和梁康俊又是誇讚又是吹捧,聽得我一點食欲都沒有。我看了梁康俊一眼,他也是無奈的回著笑臉,心裏估計也煩的不行。
這樣的結果是我早就料到的,隻要是家裏有客人,這種情況在所難免。
“二小姐,您有電話打進來,要不要處理一下?”管家站在旁邊有禮貌地說。
我就想聽到了大赦的指令一樣,對桌前的人點頭告辭之後,就去接電話了。
“你好,你哪位?”我抽了紙巾抹了抹嘴角。
“林小姐嗎,我是方漓雪。”我聽到這個名字,心裏微微一顫。
“方小姐,有事嗎?”我平複心情。
“如果您有空的話,我們約個地方見一麵吧。”方漓雪聲音柔柔的,不像是一個神經質的人。或許,那是雙重人格的一種表現形式吧。
“好,約在哪裏?”我爽快的答應,因為我很好奇,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就在波茨坦廣場旁的一家咖啡廳,叫布萊納風情。我等你。”方漓雪掛掉電話。
我放下聽筒,回到餐桌旁,對梁康俊耳語幾句就離開了。我沒有說是方漓雪約了我,隻是說朱黎有些事問我,晚飯不用等我。
我站在布萊納風情咖啡店門前,深呼吸,然後走了進去。
方漓雪對我打了手勢示意她的位置。
我坐在她對麵,稍稍打量了她的著裝。阿瑪尼的長裙,香奈兒山茶花係列的鞋子,LV新款的手包,身上附著著迪奧香水的味道。倒是沒有坐輪椅,不會是開車來的吧?
“喝點什麼?”方漓雪輕聲細語的說。
“卡布奇諾。”我隨意地說,習慣性的看著窗外。
“我想林小姐很奇怪我今天出來怎麼沒有坐輪椅吧?”方漓雪的問題一針見血。
“所以,方小姐是想說明什麼呢?”我歪著頭看著她清澈的眼眸。
“我沒有生病,更沒有什麼骨癌,活不了多久更是無稽之談。我很好。”方漓雪沒有任何表情的說。
“嗯。繼續。”我點點頭,還是沒有說什麼。
“你會跟康俊結婚的對吧?”方漓雪看來很在意這件事情,那我姑且先吊著你的胃口。
“這個跟方小姐沒多大聯係吧?”我看著端上來的卡布奇諾。
“我想康俊應該告訴你我跟他的關係了吧?”方漓雪一副自信滿滿,高傲自大,現任妻子看小三的架勢。
“是啊,我還知道,梁康俊回到家很淡定的跟我說結婚的事。我想,你們今天應該聊得不錯吧?”我討厭被挑釁的感覺,特別是這種初出茅廬的水準。
“他......沒有說什麼嗎?”方漓雪有些遲疑地看著我。
“沒有,還買了好多我喜歡的東西回來,做什麼都跟平常一樣。難道,方小姐與康俊有了爭執?”我滿不在乎的攪攪杯子裏的液體,用餘光看著方漓雪的反應。
“沒......沒有。”方漓雪有些倉促地回答,讓我感覺到了她的惶恐。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我抬起頭看著她。
“我不想騙康俊。我隻是自私的想多留一段日子在我身邊,因為總有一天他會離開我,給你結婚。”方漓雪歎了氣,淒美的笑笑。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聽得出他有一些難言之隱想對我說。
“林小姐回這裏之前很久,我就知道他有一天不屬於我。所以,我編了謊言想留住他。他找了好多醫生來給我治病,我一個正常的人哪來的癌症?我拜托那些醫生不要拆穿我,幫我演戲下去。有時候他來找我,想多留一會或者想陪我治療,我都找借口支開他,因為那些醫生都隻是裝樣子而已,他要是進去了,都沒用了。”方漓雪不緊不慢地說。
“你應該是為了讓你在康俊心裏多留一些位置,以至於他不會跟我結婚,到時候再回到你身邊吧?”我猜了一種比較狗血的結局。
“差不多,但是我不會跟他在一起,永遠不會。”方漓雪很認真的說,而且眼中有了淚水。
“為什麼?你就這麼肯定?”我雖然不認為她這是在博得我同情,但是我也不覺得她這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我的家庭就會讓人瞧不起,而且,我怎麼會不知道上流社會的人,都是講究門當戶對,誰會願意收留一個敗落的家庭?”方漓雪自嘲的笑了笑,把臉轉向窗外。
“我看你的家不是多清貧的樣子,你怎麼會這樣說?”我想了想今天看到的,實在跟她說的對不上。
“我家,也就剩下那麼一個房子了。”方漓雪突然笑著說,“沒錯,我家原來也不是這樣。我父親是一個很成功的銀行家,我家在歐洲在美洲也有公司。但是後來經營不善,加上美股市場的不穩定,美洲的公司最先垮掉了,再下來就是歐洲這裏。我們當時都被人嘲笑,自己家開的銀行竟然還要從外麵貸款,竟然還有討債的找上門來,這不是笑話是什麼?父親現在幫小企業做規劃,每個月也沒多少錢,我也有工作,但是比起消費,還是差很遠。”方漓雪從包裏拿出一堆照片擺在我麵前。
我翻看著這些照片,有一種被震驚的感覺。
照片上記錄的,是一個商業帝國從建立、到巔峰、到敗落的全過程。曾經方漓雪的家也是輝煌一時的,雖比不了我們這樣的家族企業,但也是相當厲害的。我無法把這兩者聯係到一起。
“那麼,現在你們的生活會不會很艱難?”我開始為方漓雪擔憂。
“我身上的這些名牌都是梁康俊買來送我的,其實,從我身上隨便挑一件,我都買不起。就算這樣,還會有債主上門來要錢。我都怕了,生怕有一天走在路上都會被劫走。我想,再過不了多久,曼麗卡莊園就不再屬於我們了。”方漓雪落寞的看著外麵。
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我不能安慰她,因為越是這種境遇下的人越是看中自尊心,我也不能說我可以給她多少錢,因為這樣做看起來就像是施舍。我開始動搖剛才對方漓雪的判斷,可能是我太敏感,或者,是這種生活背景下的人常有的狀態吧。
“我聽說,你喜歡安熙成,是嗎?”方漓雪笑得輕鬆了些。
“我都要和梁康俊結婚了,喜不喜歡有什麼區別?”我覺得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你說謊,你的心裏沒有一刻停止對安熙成的想念。隻是,你自己對自己說謊而已。”方漓雪淡淡的說,眼中還有一點調侃的意思。
“我隻是覺得,再怎麼做都沒有用,所以一直回避著。”我閉了閉眼睛。
“你可以不嫁給梁康俊,或者逃婚回國,都是很有實效的做法。隻是,你害怕回國之後,安熙成對你的感覺變了,不是那麼喜歡你了,你後悔都沒有用,所以你猶豫了。”方漓雪還真是個厲害的角色,讀心術的水平的確不淺。
“我從一開始就懷疑安熙成對我的用心,我不知道我還要不要相信他對我的感情,你知道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覺得現在是換我糾結了。
“你應該相信他,感情這東西有很多迫不得已的因素,不是誰可以掌控的。你隻是把處理公司那一套方法,用在了生活裏。”方漓雪隨意的擺弄著裙子上的珠子。
“那麼,你覺得我下一步要怎麼做?”我突然很想聽聽方漓雪的想法。至少在有些事情上,旁觀者清。
“回國,跟安熙成在一起。”方漓雪很堅定的說。
“那這邊呢?”我想,既然方漓雪有這樣的想法,應該也有應對後續問題的方案。
“梁康俊的實力也不是蓋的,他會處理好。”方漓雪回答的果斷,就好像是排練好的。
“你就這麼肯定?”我有些動心。
“當然,梁康俊本來就知道你對安熙成不會輕易放下,而且他早就做好了你逃婚回國的準備,既然他都想得到這裏,還會沒有善後的辦法嗎?”方漓雪這些話讓我聽來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我也不得不承認,方漓雪的確聰明。
我點點頭,決定回去好好想想這些事情。
我們聊了很多,方漓雪是一個很有謀略的人,至少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那種。就像安熙成,連說話做事的風格都很像。我覺得一個男人可以做到未雨綢繆,做到遇事心如止水這已經很不容易,況且她是一個女生,真是佩服。
我離開咖啡廳的時候,方漓雪特意交代我要我保守秘密,我想,這也是我一定會做的事。
方漓雪看著我離開,嘴角上挑,搖頭輕笑著,說:“還真是個厲害角色,隻不過不是個情場高手。原來,你也是性情中人,也是又犯傻的時候啊。”
我回到家,梁康俊就像看到救星一樣跑了過來。
原來,我走了以後,父親和他的朋友一直拉著梁康俊說話,虛假的寒暄暫且不說,就光是那些聽也聽不懂的禪語就有夠梁康俊受得了。而且吃過飯不走不說,還要陪著一起下圍棋。梁康俊本來就不會,還要聽父輩們的嘲笑和教育,可不是要了他的命。
我回到房間,翻出手機裏的通訊薄,一條條看下去,停留在安熙成這個名字前。
我要不要打電話問問他,問他過得好不好。
我又怕他告訴我說他和顧裏安在吃飯,或者很忙。
方漓雪的話我一句句都聽了進去,我真的想過要逃婚,然後回國找安熙成要一個答案。但是,我在猶豫,如果我就這樣回國,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又要怎麼辦?父親也絕對不會容忍我這樣胡鬧,到時候再逼我結婚,我豈不是再無逃脫的可能?
其實,我不討厭梁康俊。但是我無法把他與丈夫這個角色連接在一起,我會覺得不適應。梁康俊是個體貼顧家的好男人,而且是一個會真心對你好的人,不論你是不是有錢。但是,我隻能把他當成是我的朋友,更進一步講,是一個可以照顧我一輩子的大哥哥。
我不想傷害他。因為我舍不得,我也不忍心。
不得不承認,方漓雪是個“瘋”女人,雖然都說瘋子的話沒人會相信。但是方漓雪不同,至少她瘋起來,比正常人清醒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