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彥打開院長室大門的一瞬,
不止是院長室,外麵的世界也全都變了。
劇烈的扭曲和搖晃,讓整個精神病院都變得柔軟起來。
地板不像地板,像搖曳的布匹,波瀾起伏,牆壁不像牆壁,像是被擠歪了的厚奶油,層疊彎曲,整個精神病院仿佛都被揉進了一個虛幻的空間裏。
除了扭曲的空間,還有大量危險的黑暗在遊躥,那些黑暗仿佛是焦煙,又仿佛是活物,瘋狂吞噬著周遭的空間,每到黑暗過處,醫院內的空間就飛速地坍塌萎縮,仿佛一張被火焰燃燒的紙盒一般。
“大門!江院,快去攔住尼爾,他要離……噗!”聽命搜索尼爾所在的那四名精神係異能者們大喝出聲時,忽然“噗”地一同吐血,被無形的攻擊炸飛出去。
飛撞在牆上的幾人似乎還在遭遇著攻擊,他們掙紮痛苦地捂住自己青筋如老樹根盤踞的腦袋,一個個眼睛爆出如蚯蚓般的紅血絲,整個頭部異於常人地腫脹起來,仿佛下一刻他們的腦袋就會像西瓜一樣炸開。
江彥心頭狂跳,意識到這些人可能是想要用精神異能控製尼爾回來,趕忙喝止他們的找死行為:“你們快住手,不要用異能去控製他!”
江彥話還未說完,那幾名精神異能者們同時慘叫出聲,頭部就像是炸開了一樣,狂噴的鮮血瞬間染紅他們的頭臉。
這些精神異能者是被總部派來限製尼爾行動的人。
剛來的時候他們行動倒也謹慎,這段時間可能是習慣了尼爾的好脾氣,膽子漸漸大了起來,開始試圖直接影響控製尼爾的想法來左右他,江彥之前警告過好幾次,也不過是讓他們動作更加小心而已,並沒能改變他們的作風。
哢哢哢,空間的扭曲迅速地從走廊蔓延進屋裏,讓屋裏所有人站立不住,東倒西歪。
而且這陣空間扭曲,很針對那幾個剛剛受到反噬的精神係異能者,竟然像是有意識地要吞噬掉這幾個試圖控製尼爾記憶的精神異能者,向著倒下的幾人擠壓過去。
“啊——!”一名比較倒黴的精神係異能者,瞬間就被扭曲的空間吞噬,一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骨頭被磨碎般的聲音直接卷沒了他的慘叫,他整個人就像是一道掛畫一樣被迅速卷進了扭曲空間條紋縫隙裏,不見了。
在場人員見狀大駭,然而不到半秒鍾,這些人又皺起了眉,似乎是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記憶錯亂了,這是e009的抹消能力發揮作用了,被e009吞噬的人,會快速地被整個世界遺忘。
不過眨眼功夫,在場眾人似乎已經忘記了被吞噬的那名精神異能者,想不起是誰被吞噬了,或者根本就不存在那麼一個人。
再眨眼後,連有人被吞噬的記憶也消失了,眾人隻看到院長江彥化為一道黑影,瞬間覆蓋了整個院長室的地麵,迅速地將在場所有人都拉進了這道影子裏,將非陰影係的異能者們也全數陰影化,拉入到影子的世界,讓眾人都化作了紙片般薄薄的一層貼在扭曲的地麵,避開了周圍空間的內卷和擠壓,暫時救下了眾人。
地麵上的影域沿著空間中的黑暗開始緩慢地過度和移動,江彥似乎想要將這些人帶離這個危險的區域,去找到尼爾解決眼下的危機。
但是下一刻,周圍扭曲的空間線條,就像是有意識一般開始將江彥所化的影域切割,空間的卷曲開始從立體過度到平麵,江彥的影域在這種情況下快速地被擠壓縮小,漸漸竟無路可逃。
……
隨著尼爾越來越靠近醫院的大門,這間精神病院出現了詭異又可怕的變化,仿佛像是一個邪異的活物正在扭動著活過來,但是又好像一個在黑暗中掙紮滑落的遺骸正在快速地死去。
這一切都在尼爾身後發生著,卻又好像和他毫無關係,他是這幅正在被水洗的畫作中,唯一誤入的一道風景。
上鎖的鐵柵欄大門攔住去路,尼爾推了一下,大門上的鎖瞬間掉落,自行打開了。
尼爾隱約知道自己不能輕易離開這間精神病院。
至於為什麼……尼爾想不起來了。
離開會怎樣呢?
尼爾一邊想著,一邊將手漸漸伸向了醫院外的空間。
就在這時,尼爾的腦海中逐漸浮現了一些畫麵。
似乎是冰川一座座在海麵上崩塌,大陸一塊塊在破碎後沉沒,又似乎是日月之光一寸寸在雲端中熄滅,閃爍星辰一顆顆在天宇後消失。
這些一閃而逝的畫麵仿佛真實的出現在了尼爾指尖,如同脆弱的玻璃碎片,在他的掌中一一化為烏有,像是記憶,又像是預警……
尼爾停頓了一下,原本無動於衷的眉眼微皺。
然而很快尼爾就恢複了冷漠。
他隻是要離開這個沒有素質亂動病人日記的精神病院而已,什麼冰川崩塌、陸地沉沒的,和他一個精神病人有什麼關係?
大不了他離開後再換一家新的精神病院待著就是。
尼爾很快說服了自己,一腳踏出了大門。
“嗞啦——”
在尼爾踏出大門的一瞬,整個精神病院在尼爾身後變成了一張紙,黑色如同陰影的無形之火轟然而起,將這張“紙”燒灼起來。
·
病院內部大亂的時候,一些潛伏在外的其他勢力奸細們,也漸漸發現了e009的異常,暗中的勢力們全都被這異常驚動,密切關注了起來。
隻是e009的危險性讓這些勢力都不敢過分靠近,甚至有些怕死的已經想要趕緊逃離這裏。
這些奸細們的各種探測器,都在嘀嘀地發出各種警示,提醒著周圍空間扭曲度超標,危險能量超標等等,讓人心驚肉跳。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e009在離開病院?”
“情況不對,e009似乎真的要出來了,立刻聯係上頭,e009所在區域發生異變,以最高危險級別向上頭示警,我們需要立刻撤退!!”
“該死!來不及等命令了,聽我指揮,所有人員立刻撤出本市!”
……
仿佛紙做的醫院在無形的火焰中快速地萎縮變黑,就像是在被折疊進一堆黑暗的影子裏。
這種不見火焰的焚化從內向外不斷蔓延,先是快速縮水的一棟棟醫院樓宇,而後是從地球上翹起的草坪,最後醫院的柵欄,大門,一切……都在尼爾向著門外走去的背影下,逐漸地變成灰燼。
就在尼爾抬起另一隻腳的那一刻,遠處正在著急尋找e009異常原因的地方,“砰砰”幾聲爆響,那些原本就在發出刺耳警告的各式探測器,竟紛紛炸了,眼見情況不對,驚慌失措的各勢力埋伏人員,當即就要做鳥獸散,亡命逃離這座城市。
這時,踏出醫院的尼爾,耳邊一聲淒厲的貓叫忽然入耳,“喵嗷~!”
尼爾稍微愣了一下,望向聲音來源處。
那是一隻有些瘸腿的狸花貓,肥胖的身子禿嚕在不斷變形的牆邊,一條腿被折進了不斷扭曲的牆體了,正連連慘叫,用力掙紮,似乎是正巧在此時從醫院的圍牆上路過,一不小心受了這池魚之殃。
對上狸花貓那雙深棕色眼睛的一瞬,尼爾下意識地把剛剛抬起的另一隻腳放了回去,退回到醫院裏。
隨著尼爾這一退,狸花貓身下那扭曲的牆壁,忽然飛快地恢複了正常,胖貓被卷進鋼筋水泥裏的腿重獲自由,趕忙一躍逃出生天。
胖狸花一瘸一拐地落在地上,心有餘悸地回頭看著這間可怕的醫院,身上的毛還一根根炸起著。
而此時,空氣中的喧囂已經安靜了下來,周圍空間的扭曲和折疊似乎突然靜止了,沒有繼續惡化,也沒有。
看著眼前的一幕,狸花貓的眼睛中充滿疑惑和警惕,拖著一條瘸腿就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尼爾在旁邊看著那隻胖狸花不斷後腿,深棕色的貓眼充滿警惕和惶惶,又帶著小動物的清澈和不安,尼爾總覺得這一幕觸動了他腦海深處某方麵的記憶,但仔細回憶,又想不起來什麼,隻不停地聯想起之前的夢。
以及夢境裏光是看到就會讓他覺得開心的那個人。
似乎是感覺到尼爾的心情在變好,他身後的一切也再次發生了變化。
明顯可看到他身後正仿佛洶洶燃燒的無形業火在飛快地消失,原本沉淪進黑暗裏的樓宇和建築,漸漸被黑色的陰影火焰吐了出來,那些仿佛被燒融折疊的建築,一一被拉伸回原來的尺寸,卷曲褶皺的空間和地皮,也像是被注入能量一般從縮水的狀態膨脹起來,一切在飛速地恢複到原來的模樣。
這隻貓在瘸腿後似乎方向感變得有些不好,退著退著就開始大幅度拐彎,很快轉了半個圈duang一下撞到了醫院的鐵門上,驚嚇地渾身炸毛又換個方向後腿後,竟又向著醫院內部都走了兩步,duang地撞到了尼爾的腿上。
毛茸茸的觸感似乎驚醒了陷入記憶的尼爾,尼爾頓時又退了一步。
和腳下的毛茸茸拉開了距離。
……
“尼爾已經走出醫院門口,遠離!所有人員立刻遠離本市,快!!!”
異變發生的太過突然,也太過沒有征兆,埋伏在e009周圍的勢力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誰也沒想到一直最為安分的e009會突然出現這般意外。
一眾人各出手段亡命逃離的時候,跑著跑著忽然有人發現了不對。
身後似乎很安靜,城市沒有倒塌,市民們也照常在吃喝玩樂,並沒有想象的災難發生。
這不應該,以e009的位格,一旦出現異常,絕對會發生驚天的災難,怎麼也不可能會這麼安靜。
“停……停下來了。”很快,這些逃亡在半路上的奸細們發現了原因。
走出醫院的尼爾,竟然退回去了。
仿佛被一個擋在醫院門口的小生物所逼退。
“尼爾退回醫院!e009暫時恢複正常!”
“尼爾前方發現動物,身高約20公分,身長約50厘米,哺乳科……嗯,是隻貓。”
·
得救了。
江彥等人從那幾乎無處立足的虛幻空間中脫離出來後,渾身冷汗浸濕了衣服。
江彥的全元素化形態並不能維持太久,而且哪怕是化為影子,似乎也不能在那個扭曲的世界裏完全安全,剛剛就在他們以為他們一群人要死在這裏的時候,周圍的動靜忽然都停了下來,這間醫院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正常模樣。
一群人都有些弄不清楚情況,心中猜測著現在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尼爾已經離開這裏,隻是順手放過了他們?
“發現尼爾!他還在大門那裏,沒有離開。”輕傷的精神異能者穀易,一經脫困立刻確認尼爾的位置,卻發現尼爾竟然還在剛剛的地方沒有動。
江彥聞言,立刻帶著一眾人朝醫院大門的方向趕了過去。
……
江彥等人想了一堆找到尼爾時可能會發生的事,想到可能會麵對尼爾翻臉,可能會麵臨尼爾某些質問,甚至可能會發生嚴重一邊倒的惡戰,隻是萬萬沒想到,當他們找到尼爾的時候,尼爾正在和一隻貓在那裏大眼瞪小眼。
江彥等人沒敢動,有些不確定眼前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