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這些年看過來,自然明白家裏是夫人做主,未等稟明老主子就已然應下。
見老爺身邊的小廝福順從耳房出來趕忙叫住:“福順,老爺現在何處?”
福順摸了把臉上水,氣喘道:“剛探望過夫人,現在許是和老太爺在書房裏。”
“老爺沒吩咐什麼?”
“這……小的不知,不過翠芝姐叫小的去東邊王郎中的鋪子裏買幾副藥。”
“哦,既然是夫人身邊人吩咐的,你快些,隻管都記在賬上。”
福順連連稱是,披上蓑衣從側門跑了出去。
放下油傘,老張從袖中拿出帕子擦拭著身上的水,遊廊裏空蕩蕩的,他加大步伐向前行去。秋堂那的場麵自己還是要去瞧一瞧的。
經過西廳時,他隱約聽見窸窣地說話聲,還以為是哪個偷懶的小廝在說閑話,輕手輕腳地靠近一看,哎呦不得了:老爺和老太爺席地而坐,正抱頭痛哭呢!
“爹,孩兒……”
白老太爺見自己的小兒子淚眼婆娑,胡子拉碴得頗顯憔悴,心生不忍,不尤得勸解道:
“媳婦下嫁給你,那是她看得起咱們,爹這輩子不爭氣,讓你在親家麵前抬不起頭,唉!”
白檀庸抬頭看了他爹一眼,顫顫巍巍地撐著身子站起來。這心中憂慮不免引得腳下也打晃,一個不穩小老爺屁墩直摔在廳前的門檻上。
“哎呦,我的親娘欸!”
他疼得牙根麻木,怎麼也起不了身。
白老太爺見此情景是又疼又恨,最後一拍大腿說道:“檀兒,媳婦心宜便好,爹不缺這一個孫兒。”
白檀庸心裏苦歎,您老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哪裏懂我的痛楚,這可要絕後了!
“哢噠。”
廳旁的湖石後麵傳來響動,白檀庸一個激靈連忙說道:“爹你說的哪裏話,娘子歡喜,孩兒自然就歡喜。”
“謔謔,你能如此,爹我是真的寬慰。”
“謔謔謔——”
二人麵容僵硬,隻一味的大笑出聲,相攜進了廳裏。
湖石後麵的張管家輕舒了口氣,方才險些嚇破膽去。想當年主子還是個風流子弟,仗著兩位姐姐疼愛在漉州城裏橫行霸道,不缺錢財,不缺奴才,更不缺鶯鶯燕燕的追求者。
白家祖祖輩輩男丁稀薄,故對女子家教嚴格,崇尚修武。比較之下,在白家祖輩眼中主子作為家中唯一男丁,草包一個,隻知舞文弄墨,難成大器。
不過貴在主子這人缺心眼,廣結善緣,最愛行善施恩,這才有機會書寫了與高家千金相識相知的世間佳話。
高家是什麼人?京城裏數一數二的榮楣大戶。
高老太爺雖已還鄉頤養天年,可其為官時是主管全國上下試舉的侍郎官,門生遍及青宮朝野。
他兒子高家二爺在青宮任掌卷,三爺在裘祁鎮關,平日裏這家人往來的都是臣家貴胄,可以說除去尊王尊使,高家的威望僅次於李劉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