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農曆二十九,榆樹鎮趕大集的日子。
榆樹鎮每逢農曆三六九大集,這是很久以前留下來的傳統,沒人知道起於何時,也不知道這種傳統還能延續多久。
這兩年鄉裏的青壯年勞動力能出去的都出去了,都想在外麵掙大錢,在家種一輩子地能有什麼出息。
來趕集的基本都是榆樹鎮的鄉裏人,老頭老太太居多。老太太們挎著自家的一籃子雞蛋,或者捉一兩隻雞啊鵝什麼的到集市上賣掉。
然後去買點針頭線腦什麼的,或者是一把鏟子,一個盆,剩下的錢給家裏的小孫孫或者孫女買點零嘴。
有手藝的老頭子則帶著自己做的座椅板凳,籃子筐子來換幾個煙酒錢,現在雖說吃穿不愁,但是零用的錢還是有點緊巴巴的。
李老漢就是其中一個,他自少年時就跟著父親做竹編,靠這門手藝和家裏的幾畝田地,修了房成了親,養活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這輩也就這麼平平安安的過去了,莊稼人也就求個平平安安,這樣挺好。
河邊的一排榆樹已經開始抽條,用不了幾天,就會把這河邊的街道籠罩的影影綽綽。
往日裏趕場都是坐在河邊大榆樹下的石條上,和經常來趕場的老夥計一起抽著煙鍋袋,一邊閑聊一邊等著生意上門。
今天和往常有點不一樣,河邊茶水鋪子的老板辛老頭端了個小竹凳子放在他們幾人中間,上麵擺著幾杯熱騰騰的綠茶。往日裏辛老頭子可是不會出來陪他們講古的,他自己有生意要做,沒空跟他們閑扯。
一群頭發胡子花白的老頭子們正圍坐在騸豬匠王老頭的周圍,王老頭手握一本書,抑揚頓挫的念給大家聽。
王老頭是騸豬匠不假,可人家小時候家境殷實,是正正經經讀過書的人,隻是後來世道不好,讀書人不太受待見。就學了騸豬這門手藝,勉強混口飯吃。即使現在王家已經大翻身,可是這門手藝還是丟不掉,就愛聽那一刀下去,小豬“吱吱”的哀嚎聲。
。。。
一小時前。
李老漢挑著筐子提心吊膽的走進了榆樹鎮郵政所。
懷裏揣著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這是外孫王小小留在他家的。怎麼也不敢相信還在上初二的小外孫能憑著這個小冊子上的幾頁字就換回來五百多塊錢。要知道,家裏一頭養了一年的大肥豬也賣不了這麼多錢。
就算他那頂聰明的在城裏讀高中的親孫子,這麼多年寫了那麼多字,咋沒見他往回拿一分錢呢。
李老漢自從那晚拿到錢就感覺燙手,又不敢在村裏找人問。
村裏都是熟人,萬一這錢來路不正。他李老頭反正沒幾天活頭了,丟人無所謂,可小外孫還在上初中呢,這一輩字咋抬頭做人?說不定以後連個媳婦都娶不上。
也不敢讓二兒子去學校問老師,咋能讓老師知道呢,外孫還要在人家手底下讀書呢。
既然外孫說錢是從這郵政所取的,他今天就打算來郵政所問問,真是從這光明正大取的,那就萬事大吉,晚上一家人吃肉喝酒。
要是不是,他也有主意。錢他帶在身上的,有主家找的話,就把錢陪給人家,再賠禮道歉,該咋辦咋辦,然後晚上回家給外孫子單獨吃竹筍炒肉。
“勞駕問一下。”李老頭打定主意了就不會怯,直接向櫃台後的業務員開口。
“大爺,你寄信還是取彙款啊?”櫃台裏辦業務的還是餘阿姨,郵政所就他們這幾個工作人員。
“姑娘,我就想問問,你們這前兩天有人丟錢沒?”
“沒聽說誰丟錢啊,大爺你在這撿到錢了?”餘阿姨頓時來了興致了。
“不是,前天我家孩子拿了幾百塊錢回去,說是從這取的,我就想來問問,是不是你們這誰丟的。”李老漢回答道。
“哎喲,大爺,那你這事可得問清楚了,到底是取的還是撿的,取的話是誰寄給他的?撿的話,我們這沒聽說誰丟錢,你得去派出所問。”
“啊?他說是他寫書賣的錢,可我這心裏。。。”李老頭一聽要去派出所,生怕跳出來倆人把自己五花大綁押過去。
“寫書賣的錢?大爺,您家孩子叫王小小?”餘阿姨一聽寫書賣錢,第一反應就是王小小,也就隻有他了。
“對對對,你咋。。。”
李老頭話還沒說完,餘阿姨就搶著說了:“您老是他爺爺還是?”
“他是我外孫子,他爺爺死的早。”李老漢照實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