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韁停馬,從馬上躍下熟悉的頎偉身形,依稀看得清騎馬裝的式樣,如圭如璧的白,在月色下泛著光華,是彌月第一次看他穿這樣的衣裳。
“皇……上。”彌月輕輕喚過後,突然疾奔向前,猛地撞入來人的懷抱。
泓曦才立定,氣息未勻,突然被軟軟的身體撞入懷,險些要向後跌倒,可他適時鬆了韁繩雙手抱住彌月,穩穩地站定了。
氣息漸穩,胸前微顫的人兒也似乎平靜了,泓曦將下巴抵在彌月的額頭,很輕聲地問:“你知道是朕?”
“皇上……對不起。”彌月窩在皇帝胸前,唔唔地出聲,繼而便微微啜泣,抬頭看泓曦,“皇上,我不想去東北。”
泓曦的心,便要這樣化了,唇際終於勾起滿足的笑意,輕聲道:“就知道你不想去,所以來接你了。”
彌月抿著嘴不讓自己哭,點了點頭,又伏入皇帝胸前才嗚咽著說:“就是……就是不想去東北。”
不留宿,不與她說話,欺負她,讓她做不願做的事,之前不管皇帝怎麼對她,彌月都能承受,可是那天突然說要她去東北,隻一瞬,彌月的心就開始痛了。
當日對皇帝說一輩子留在宮裏也挺好的,是真心話。
“不想去就不去了,朕早就對你說過,想要什麼就說出來,你卻總愛鬧別扭跟朕和你自己過不去。”泓曦訓著,可生怕說重了會傷著她似的,語氣始終溫和暖人,又捧起她的臉擦去眼淚,笑道,“外頭好多人看著的,不帶朕去你的帳子裏?”
彌月羞赧不已,嬌柔一笑點點頭,拉起皇帝的手就往帳子走,此時語芙二人早已出來,瞧見這光景真真喜極而泣,忙跪伏下來向皇帝請安,那一聲聲萬歲叫得響亮。
泓曦也駐足,含笑吩咐道:“明兒就回京,你們也準備著。”
“是!”二人高聲答應,等皇帝和主子的身影隱入帳子,竟拉著手笑得跳起來。
“還以為主子的前程就這樣完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二人的笑聲零星傳入帳子,彌月羞得滿麵通紅,幫泓曦脫下幾乎被汗水濕透的騎馬裝,忙地用幹布擦皇帝額頭臉上的汗,看見褻衣濕濕地貼著身體,便皺眉說:“皇上還是洗澡換幹爽的衣服,入秋了露重,出了那麼多汗,夜裏寒氣該侵身體了。”
泓曦依舊笑著:“你說怎麼就是了。”
彌月不好意思地笑,把幹布塞給皇帝,便跑出去喚語芙準備湯浴,等再回來卻不見皇帝身影,心裏倏然抽住,緊張得臉色發白,可突然就被人從後腰抱住。
泓曦抱著微微發抖的身體,無不心疼地說:“隻是想逗你,竟把你嚇成這樣,朕不好。”
彌月的心鬆下來,身子骨也跟著軟了,無力地被皇帝托著腰,隻怕後麵的人一鬆手,她便會跌下去。
“皇、皇上……”她囁嚅出聲,才剛蒼白的臉迅速飄起紅暈,“在宮、宮外,那、那個是不是就不必講規矩了?”
泓曦先一怔,待明白,朗朗笑聲竟嚇得外頭語芙聽荷不敢進來。
七夕微涼夜的熱水浴,卻撩撥出滿帳子盎然春意,小人兒初夜的羞澀膽怯,叫泓曦心疼得不行,可奔離追趕又及野外營帳,從未有過的刺激和新鮮,讓皇帝欲罷不能這一份歡愉,彌月亦被這新的人生體驗誘惑得沉湎癡迷。你儂我儂、如膠似漆。
欲望之後,是酣眠無夢的一夜,醒在黎明前,睜眼時帳子裏還殘存幾抹燭光搖曳,泓曦的臉龐近在咫尺,彌月看著看著,情不自禁地笑了。
笑過,又怔怔地看著這張美好的睡顏,她怎麼就愛上了皇帝?
是承乾宮初遇,還是涵心殿再見?又或是那宮道裏的出手相救?彌月記不起來。
隻知道,自己不在乎皇帝寵不寵自己,不在乎皇帝對自己是利用還是感情,甚至他可以不愛可以冷落,可彌月明白她離不開泓曦,那種隱隱的患得患失很磨人,似乎從一見到皇帝起,這份磨人的痛就開始萌芽。
被命令去東北,深知不能反抗,本沉澱下傷痛的心,決心要好好為皇帝活在那裏。可總覺得什麼東西被剝離身體,直到聽見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才發現被剝離的竟是靈魂。
靈魂歸體的那一瞬,心也痛到了極點,她想也沒想便衝出去,不管不顧地就撲上去告訴他,自己不願離開。
她問皇帝:“就這樣回去,朝臣們該議論了,我不想給皇上添麻煩。”
彼時泓曦隻是擁著她,埋在她香軟的秀發裏,輕輕一哼:“後宮不得幹政,你關心這些做什麼?”
“可是……”
“嗯?”皇帝一瞬的威嚴,還是叫彌月膽戰,可泓曦接下去卻隻是說,“朕若擔心,怎還會追你來?你乖乖待在朕身邊即可,外頭的事,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朕在。朕隻要你幸福快活就好,你操那些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