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否會怪我把葉彌月帶出來,給後宮留下隱患?”武太妃這一句話想問很久了,也是近日來瞧著皇帝對葉彌月的態度越來越為妙,一次次自問的話。
古太妃深深看一眼這個幾十年的姐妹,隻是歎:“若葉彌月非池中之物,你不帶她出來,她也終一日會出現的,我們靜觀其變吧。”
武太妃默默,見小宮女們收拾差不多了,又道:“東北那邊兒又來信了,老七還是拒絕將孩子送京撫養,皇帝很生氣,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
“那裏始終是他的隱患,老七嫡子的尊貴也是他的包袱,我們終究不是他們任何一個的生母,萬一真要發生些什麼,也隻有在一邊看了。”古太妃臉上掠過不安,“可唇亡齒寒,我隻求我的宏曄平安無事。”
武太妃沒有接話,直接就說要走了。她知道,這話題再說就沉重了。
當初姐姐生氣兒子和宏昶爭,就是怕將來她和先帝都不在世,這一結會變成一劫,萬一愈演愈烈不可收拾,難免有一日兄弟相殘。姐姐曾對她說:“當年我們一起去太後麵前娛興,總覺得老人家神情淒哀,彼時不明白,如今我心裏才真正懂了。”
武太妃立在院子裏,抬眸望滿天繁星,淡淡一語:“姐姐啊,但願泓曦身邊,能有一個如你一樣的人才好。”
而此時,絳雪軒裏琴音繚繞,葉彌月正在月下撫琴,皇帝則靠在一旁美人椅上,靜靜地望著浩渺夜空。
彌月纖指微勾,便有天籟從指尖流出,她微微抬頭看一眼皇帝,心裏怦怦直跳。她隻是不經意對聽荷說起過自己從前會彈琴,轉眼皇帝就親自抱琴而來了。
“專心些,音都顫了。”皇帝突然出聲,彌月嚇一跳,索性停了手。
泓曦不滿地瞪過來:“嫌朕送你的琴不好嗎?”
彌月愣住。
不好?怎麼會不好?她默默低下了頭,不知道怎樣回答,便索性不說話了。
這一點,泓曦早就看明白了,葉彌月有時候無話可說,並非真的不想說,而是想說的話她不敢說。偏偏他頂討厭無聲的抗議,可對著葉彌月,卻好像發不出脾氣。
“再彈吧。”無奈地哼一聲,皇帝又躺下舉目望明月。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院子裏都是靜靜的,泓曦很想忍住不去看邊上的人,但邊上的人似乎比自己還能忍,一等再等,到底是忍不住了。
“葉彌月。”泓曦喚了她的名字,轉過來瞧,卻是美人端坐,巍然不動。
不遠不近伺候在一旁的語芙瞧見這狀況,早就覺得不安的她忙悄聲走過來,湊近看一看她家主子,卻是嚇一跳,想笑又不敢笑,再到皇帝身旁說:“皇上,才人她睡著了?”
泓曦愣住,再看彌月,她宛若老僧入定般坐在那裏,美目輕闔、神情泰然,若細細聽,風聲蟬鳴裏,能飄過幾縷均勻的呼吸聲。
語芙最有心思,忙悄聲說:“奴婢去叫醒才人?”
泓曦果然製止,自行站起來走到彌月身邊,一手勾住背一手托起腰,眨眼功夫就把她抱了起來。
彌月驚醒,呆了半瞬功夫就開始掙紮,皇帝卻怒了,低吼一聲:“再動?”,懷裏的人立刻就安靜了。
看著皇帝抱了自家主子往寢殿去,語芙拉著聽荷激動道:“今夜不會再走了吧。”
聽荷抱臂表示擔心:“兩個主兒脾氣一樣一樣的怪,誰知道會不會有下文。”
“你就不盼著才人好?”語芙罵她。
聽荷搖頭:“咱們著急有什麼用,她但凡說半句留人的話,還是也不會走啊,可主子她這裏。”聽荷指指腦袋,“少一個筋。”
語芙笑嘻嘻捧著心口說:“還缺心眼兒。”
“你們倆真真不要命,背後議論主子?皮癢了是不是?”李從德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明明嘴裏罵著,臉上卻堆著笑。
聽荷語芙忙行禮,討巧地說:“大總管疼我們,才舍不得罰呢。”
李從德嘿嘿一笑,問道:“怎麼進去了?才剛不是彈琴聽曲兒來著?”
“噓……”語芙比了噓聲,把李從德拉到一邊說,“皇上說主子不專心,主子嚇得停了手,皇上又問是不是他送的琴不好。您是知道的,我們家這位一不知道說什麼就索性不說話的,今兒可好了,竟坐著睡著了。可皇上也不生氣,當著咱們的麵兒把人抱進去了。”
李從德哭笑不得,直搖頭說:“真真看不明白。”
聽荷悄聲說:“瞧著當年先帝爺疼誠徽皇貴妃也是這般呢。”
“嗯?”李從德發出沉沉的一聲,兩人都訕訕不敢言了。也並非宮裏提不得誠徽皇貴妃,隻是她是曆朝曆代裏的一個特例,照皇家規矩本容不得這樣的人存在,就連誠徽皇貴妃當初也對李從德說:“你自泓曦幼年便跟著他,最知道他的脾性,將來我和皇上都不在,若有一日他如皇上待我一般待一個女人,但凡宮裏還有其他妃嬪,你便要從旁提醒一些。若他惱你,便說是我的意思,這番話,你也大可對將來那一位講,若是不通情理的,武太妃身體康健總還會在,她不會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