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夫人自然就依了她,不多時有宮女來送飯,因是知道這位夫人的存在,也不驚訝,笑融融地行禮問好後,便擺了飯菜要退去。
倒是寧夫人早有準備,摸出一隻紅包塞入那宮女的手裏,“辛苦姑娘每日照顧梁婕妤,不嫌少姑娘拿去買幾朵花戴吧。”
“哎呀,夫人可別這麼說,這可是奴婢的本分。”那宮女喜滋滋地謝了禮,不久便走了。
母親回來時,嗣音已坐在桌邊吃飯,因說:“還是娘周到,想我是兩手空空進來的,這會子竟什麼也拿不出來。”
寧夫人笑道:“你這裏東西還少麼,自己不仔細整理罷了。昨夜瞧見你那匣子裏有好幾包吃的東西,晨起我翻了翻,雖然是蜜餞糖果什麼的但也稀罕精致,你又不吃,給了那宮女也是人情啊。”
嗣音卻眼睛也不抬一下,隻說:“娘別動那裏的東西,那些我都要收著的。”
寧夫人便沒再說什麼,而後母女倆天南地北地聊天,說到皇帝,寧夫人說她眼下隻見過七賢王,皇帝長什麼模樣竟是從沒見過。
嗣音想了想說:“就是那冷麵修羅的樣子,怎麼凶您怎麼想唄。”
寧夫人想不明白,呆了白日才發現是被女兒玩弄了,拍了她一掌道:“就你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還能做娘?”
嗣音咯咯直笑,嚷嚷笑得肚子疼,而後卻正經對母親說:“我可做了一年多的娘了,皇上把一個成了孤兒的侄女交付給我照顧,這一年多我們母女感情可好了,不曉得有沒有機會讓娘見一麵,是個很好的孩子。”
寧夫人不由得感歎:“你這裏的故事可是三天三夜也講不完了。”
嗣音躲在冷宮裏和母親盡享天倫,說話也不必顧忌許多,益發連家裏做姑娘時的習慣也拿了出來,可外頭的人卻仍舊不得不被規矩所束縛。
一大串冗長的禮儀全部做完,已經過了晌午,加之前夜又都沒睡好,大家都累了。容瀾來涵心殿陪皇帝用了午膳,便要去忙碌夜裏的家宴,過了今晚她才總算能鬆口氣。如今嗣音在冷宮裏待著,少了一個得力的助手也是此番疲憊的緣故之一。但放眼後宮這些女眷,竟也挑不出一個合心的。容瀾亦對皇帝道:“改日梁婕妤有了孩子,臣妾也舍不得叫她騰出照顧孩子的空管這些瑣事了。”
彥琛笑而不語,來日自有來日的打算。
晌午稍事歇息後,彥琛也難得這一日不必被公務埋沒,就換了便服也不要人跟著,隻帶著方永祿和兩個小太監,一路往永巷來。這會子各宮為了夜裏有精神赴宴都在歇覺,宮裏自然沒什麼人行走。
冷宮的大門靜幽幽地被打開,彥琛進門那一刻忍不住嘲笑自己,竟然有一天他會習慣並向往來這個地方,真真世事無常。
進門來,便瞧見厚厚的積雪無人打掃,有一溜的腳印往來,當是送飯的宮女留下的,他一腳一腳地踩進來,那吱嘎吱嘎的厚實感也叫人覺得有趣可愛。
許是聽得聲音,寧夫人掀了棉簾子出來,瞧見是個男人,一時沒想到是哪個,但見他氣度不凡、不怒自威的模樣,再有那袖口衣擺上的盤龍圖案,猛地醒悟是皇帝來了,忙地跪拜下去,口呼萬歲。
彥琛親手將她扶起來,溫和道:“夫人不必多禮,您一路辛苦了。”他對寧夫人用了敬稱已屬不易,雖然她是他的嶽母,但在帝王家卻隻有君臣子民。
“民婦惶恐,皇上裏麵坐吧,隻是梁婕妤睡了午覺,這會子沒醒著。”寧夫人也算是大家族出身的小姐,又嫁了文氣的書生,談吐舉止自是進退得宜。何況嗣音由她一手教養長大,自然也是隨了母親身上好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