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如既往的暗沉無光,廢墟中傳來細窣的咀嚼聲,殘敗肮髒的地麵上人影攢動,卻詭異的安靜,直到一抹灰撲撲的人影從一棟破舊的小樓幾步飛躍到另外一棟,不小心踩落幾塊鏽掉的鐵片,才驚起一片漣漪。
地麵上那些人紛紛抬起頭來,動作僵硬地循聲而來。
等那些人抬起頭,臉上的血肉卻滿是青紫腐爛,大張的嘴巴猙獰又恐怖,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他們卻像是沒有知覺一樣,隻顧循著聲音的方向機械地走動著。
顯然,這些人已經完全不能稱之為“人”了。
落在小樓陽台上的葉西習以為常,確定小樓空無一“人”,他才從窗戶翻了進去,滾了幾滾,就躺在了積滿灰塵的地板上。他等了半天,沒有聽到有人追來的動靜,髒兮兮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輕鬆來。
躲躲藏藏這些天,他太累了,隻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師父給他的避屍粉還有一些,總能撐個一兩天的,那些想抓他的外國佬就沒這麼幸運了,故意被他引到喪屍堆裏,就是火力再猛,也撐不了多久,到時候他趁亂跑出去,再想辦法去找師父他們。
葉西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想了半天,才心念一動,將空間打開,拿出了裏麵唯一的一點吃的——一塊黑黢黢的紅薯玉米窩頭。
他一邊格外珍惜地小口小口吃著,一邊忍不住有些憤懣,這次師公的傭兵隊好不容易搶到個搜尋廣地某區地下糧倉的任務,他求爺爺告奶奶才從他那個鐵麵無私的師公手裏摳出個名額來,跟著一起出來了。
這回可是運吃的!
身為目前為止人類已知的唯一一個空間異能者,葉西這還是第一次這麼心甘情願當移動冰櫃,按照慣例,隻要他們能將這批糧食安全交給任務發布者,隊裏分到的糧食百分之一就歸他!
葉西都琢磨好了,等糧食到手,他就照著自己收集的那些菜譜,好好做一頓好的犒勞自己,還可以奢侈一回,換點糖和奶油回來,給他和師父做蛋糕吃。
想到甜軟美味的奶油蛋糕,葉西眼睛都綠了。
誰知道半路會殺出來一堆外國佬,明目張膽地要搶人。
對方有備而來,攜帶的熱武器足夠將整座城市摧毀,師父和師公的傭兵隊眼看就要抵擋不住,援兵又遲遲不來,葉西輕車熟路地接過師父給的避屍粉,明晃晃地向著和一群人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這種情況不是一次兩次了,盡管背後有華國最大安全區華北安全區做靠山,葉西空間異能者的身份不小心暴露出去後,還是叫各大勢力覬覦不已,尤其是一些國外的勢力,隔三岔五就要來搶上一回,葉西逃跑都跑出經驗來了。
想到這,葉西歎了口氣。
希望師公看在他利落擺脫了麻煩的份上,不要克扣他的糧食,以後也還能讓他跟著出來,大不了等糧食到手了,他給隊裏一人做一個奶油蛋糕,他製作方法都背了好些個了,就差實踐了。
越想越餓,葉西舔幹淨手上的饅頭渣,摸摸依舊幹癟的肚子,又歎了口氣。
好在從小餓到大的,他已經習慣了,聽著肚子裏熟悉的咕咕咕的伴奏聲,葉西蜷在地板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休息好了,就去找師父他們。
然而這一睡,他再也沒能在這個時空裏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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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時空,北楚國,蕪州青曲縣南山村,村口東麵的一戶人家裏,此時正傳來說話聲。
說是人家,不過三、四間茅草屋,一處籬笆院,時值暮夏,院子裏荒蕪一片,東麵一塊一分大小的菜地裏栽種著零星幾顆蔬菜,菜葉枯黃,顯然正嚴重營養不良著,西麵靠著半塌陷的一堵土牆的位置,有一方土灶,不遠的地方,一個石頭壘起的石台被水衝刷得光滑幹淨。
其餘再無其他。
也因此,院中兩個人的對話在空蕩的空間裏格外清楚。
“四郎醒了沒?”清秀女子將兩件濕了水的粗布麻衣鋪在石台上,拿木棒搗著。
“還沒。”旁邊一個穿著破舊衣服,瘦小伶仃的小孩吸著鼻子搖頭道。
“阿姐,莫不是你看錯了,四哥都躺了一年了……”
小孩看到阿姐臉上哀傷的表情,住了嘴。
他知道阿姐一定是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件事,阿爹阿娘一去不回,四哥也因此至今都躺在屋裏,沒有要醒的意思。
阿姐說今早看到四哥的手動了一下,好像還發聲了,因此認定四哥這是要醒了,他卻不太敢相信,害怕又空歡喜一場。
他彎腰提起地上空蕩的木桶,臉蛋被秋風吹得紅彤彤的,咧嘴道:“阿姐我去村外頭打水。”
“你放那吧,我去。”
女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搶過他手裏的木桶,囑咐道:“你莫要亂走,去屋裏看著四郎,他若是醒了……”
葉北覺得阿姐今日一定是魔障了,正要再說些什麼,突然聽到屋裏傳來了不小的動靜,頓時怔住。
三哥今日和村裏的青壯一起上山尋摸野味去了,此時西麵的那間茅草屋裏,就隻有在床上躺了一年的葉家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