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越發驚愕,實在難以相信父王會說著這番話,這麼想來他是認同自己了?可是……又為何會選擇讓自己去京都為質子呢?想到此忍不住開口問道:“父王這是在認同我嗎?可是……您為何還要讓我離開家去到京都淪為質子呢?”
此時文晁很是用力的拍了拍兒子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道:“質子?隻要當今陛下還活著,你就不是質子,娶九公主不好嗎?你以為婉兒替你尋促成這麼一門親事是為了幫你穩固地位而增加籌碼嗎?那是為你尋了一門好退路啊,這王府之內什麼情況你自己感覺不到嗎?為父越是想讓你安穩坐上王位就越是要將你送走,不管去哪兒,好好活著,為父替你鋪好路,待到將來一切安定,你便是燕州的王!”
少年愣了許久,看著父王那滄桑的麵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父親的疼愛,他也第一次明白了“父親”二字的厚重,他也明白,四位義兄或多或少各自心懷鬼胎,就算是父王也不一定分得清誰心裏究竟在想什麼,還是那句話,能在王府坐上他們那樣的位子都不會簡單,父王隻要在一天,誰都是忠肝義膽的好兒子。
“父王,孩兒明白了……可繈褓之下,孩兒永遠隻是不成器的少年,就算您不作出這個決定我也打算離開王府,其實……您還可以做絕一點,將我趕出家門吧,母妃那兒我會去解釋,將來的路孩兒要自己走,我不願依附於誰,若是可以,我不一定比您差,至於婚事,將來再說吧。”
文晁坐直了身子,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他說什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說出一樣的話,這算是放走張雲樓之後文毅再一次帶給他的驚喜。
那一天夜裏,二人第一次像父子一般徹夜長談,直到天亮之際,文晁才從祠堂中出來,沒多久王府之內便傳出了消息,世子文毅頑劣成性,私放敵國重囚,趕出文家族譜除名,從此和文氏一族再無幹係,此消息一出,不僅僅是燕州震動,連整個燕國都仿佛炸了鍋一般,畢竟事關鎮北王位的傳承,世子被族譜除名,那就意味著將來會是血衣王麾下的四個義子中的某一位來接受燕州的重擔,如此,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至於文毅,從母妃那兒出來之後,便去了二姐姐的房中道別,將兩位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女子托付之後,孤身一人離開了王府,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沒什麼好不舍的,隻道是今後茫茫江湖,若是混不出個人樣,對不起那些關心自己的親人。
大雪紛飛,少年落寞離家,褪去錦繡華服成了江湖少年,已然冰封的護城河前,一人一馬,一柄素寒加身,朝著城門方向走去,路上行人看到他難免指指點點,畢竟當年他在這落孤城也沒留下什麼好名聲,一路行來,見了不少鄙夷的目光,好在還沒有幾人敢對他不敬,畢竟就算是被除名的王府世子,終究還是文晁的親兒子。
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老何常說的人心難測是什麼意思,自從被族譜除名逐出家門的消息散出去之後,曾經那些朋友除了小胖子一個也沒有來送他,什麼落孤城十三太保,有權有勢的時候便是真兄弟,落魄之時竟是連見也見不到。
家裏也沒有什麼動靜,臨行前老何抓著少年的手交代了一句又一句,恨不得將自己那些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一口氣教給少年,母妃自王府出來後目送了一程又一程,最終在二姐姐文姝的勸說下回了家中,少年不禁回眸之際,好似看到了高樓上父王舉杯遙敬相送。
倒是那五位義兄,也不知此時是怎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