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一隻黑貓鑽進屋子,循著氣味跳進擺在靈台上的果盤裏,張牙舔舔蘋果,又咬咬葡萄。
嘭!
驚雷乍響。
黑貓寒毛豎立,嚇的摔在棺蓋上,一道銀光從它身上飄出來滲進棺材裏。
“喵嗚~”
白燭搖曳,棺材蓋緩緩打開,兩隻手伸出來虛抓了幾把空氣,摸索到蓋沿,猛然一推。
棺蓋砸在地上,發出巨響。
裏頭的人坐起來,手指一下下撥弄懷裏的黑貓,雙眼無神,慘白的嘴唇咂吧咂吧。
“葡萄真酸,沒有他喂的甜。”
呯。
燭台從手裏掉到門檻邊。
“小姐小姐詐屍啦!”
夜幕霎時被火把點亮,一群人哄在門口,看著地上吐了一層的蘋果皮。
心想鬼是不會吃東西的,卻誰也沒敢進去。
後頭擠進來一道身影,衝上去抱住靈台前麵啃蘋果的少女。
“小姐,你沒死就好。”
拿著蘋果的小手頓了頓,瞅著頭頂的削尖臉,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來轉去,似乎在回憶什麼。
視線掃視門口的一張張驚恐的臉,最終定格在站在最前麵的三人身上。
想起來了。
這個殼子生母早亡,生父懦弱任其遭受繼母以及繼姐的欺淩,最後被賣給別人家衝喜,在逃跑途中身亡。
唯一對她好的就隻有這個被生母撿回來,自小侍奉她的丫鬟。
可笑,自己本來已經適應做一隻有人投喂、四處瀟灑的貓,偏偏又附身在這麼個身世的殼子,讓她回想起以前的不愉快。
不喜,很不喜。
豐腴的嘴唇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微沉的雙眸掃視門口的眾人。
“我是死了。我去了閻王爺那兒,他說我前頭過的太苦,又把我放回來。他說我的好日子就在後頭,那些心肝黑的施暴者和縱容淩虐的旁觀者,他會讓他們,下地獄。”
天空忽然劈過幾道閃電,仿佛在響應她的話。
有三個人腳底升起一股涼意,全身頓感冰冷刺骨,看著那道淩厲的視線打了個哆嗦。
以前膽小如鼠,連正眼看人都不敢,現在勢氣淩人眼睛像刀子似的。
難道真有閻王撐腰。
王姑扯扯丈夫的衣袖,示意他說話。
趙老爺剛抬了一眼就迅速低下去,搖搖頭帶著五味雜陳甩袖而去,另一邊的女兒也早溜了。
她跺跺腳,硬著頭皮進去,為了千兩聘金,管她是人是鬼。
“大姑娘,既然你沒事兒,這婚事可得照舊。”
“可以。”
嘶啞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王姑驚詫,之前還要死要活不肯嫁,莫非嫁過去真有好日子。
不會的,不會的,那人是個短命鬼,而且
“小姐,那少爺非但病弱,還是克妻的,前頭已經死了三個!”
見坐在銅鏡前麵的人沒有反應,阿梨急的反複跺腳。
鏡子裏的人圓臉杏眸,眼眶凹陷,嘴角下揚略有些苦味。
就是這個女孩。
昨晚那個給她喂食的人沒出現,她隻能四處溜達,碰見女孩的魂魄給她指路,讓她來靈堂吃祭品。
她附在這個殼子裏,女孩的魂魄卻消失不見。
是真的好意,還是蓄意?
撩開衣袖,手臂細似竹竿,骨頭凸起,皮膚上有好幾塊淤青,這是繼母故意找茬掐出來的。
“那人家境如何?”
阿梨趕忙湊過來,把打聽到的一股腦說出來:
“他們家雖是城裏首富,但那人不受生父待見,繼母是個不好惹的,自小養在祖母膝下,因為體弱常年臥床,全靠燕窩人參補藥吊著。這衝喜的事就是他祖母的主意。”
她若不是去給夫人掃墓,也不會一回來就聽到小姐身亡的消息。她是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想要小姐有事,幸虧閻王有眼將小姐放回來。
“小姐,那人克妻暫且不說,隻怕你嫁過去又要受婆母磋磨。”
她滿心滿腦的擔憂,聽完講述的人隻重點挑出幾個關鍵詞:首富,燕窩人參補品。
真是一門,好親事。
吳暮身為仙門對抗魔族的“利劍”,從三歲開始修煉,為了清濁氣十二歲開始辟穀,今天奉命打這個,明天打那個,打打殺殺占據她的所有,戰死也算是解脫。
重生回到二十年前,附在黑貓身上,頭一次感到不用幹架的愜意,既然現在又做了人,那就趁著有利條件,開開心心的做鹹魚吧。
“阿梨,不要想太多。”
她握住一雙冰冷的手,以往總是無神的眸子迸現明媚光彩,叫人看傻了眼。
“你小姐,已經脫胎換骨。閻王爺說他罩我,我什麼都不用怕。”
明明是原來那張稚嫩清瘦的麵孔,但是以前像野縫中搖曳的花,現在卻像林間高聳的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