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辰淡然盯著枯瘦如柴的女子。
他的眼神時而雲淡風輕,時而暴風驟雨,時而狂亂如雪。良久,最終歸於淡漠和平靜。
“你瘦了。”他輕輕啟唇。口吻仿佛一個久違的老友,“也憔悴了。”
“是啊。”顧傾城四下打量一番自己。隨意意味深長的和他對視,“倒是榮神醫風姿不改,一如往昔。”
她揚起顏色淺淡的唇角。盡管容顏衰敗,氣度風華仍然可比當年。
南陳長公主。傾國又傾城。
即使破敗流落,她那股鐫刻在骨子裏的高貴卻是難以磨滅。
濃濃的嫉妒衝撞著心房。榮辰微抬廣袖,舉起手裏拎著的小竹籃:
“進來吃點東西吧。如果沒看錯,你的身體早已不能承擔饑餓。餓死可不值當。”
“榮神醫還是那麼的目光如炬。”
仇人就在眼前,顧傾城明顯感覺到心跳快了。
她冷靜的跟上去。笑意不減:
“一別三載,如今的您不用把脈就能看出別人的症狀,真是佩服。”
一疊翠綠欲滴的青菜,一碗香氣四溢的紅燒肉。一碗晶瑩的白米飯,榮辰慢慢將東西從竹籃擺上小桌。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肚子早已咕咕直叫,顧傾城沒有遲疑。拾起碗筷,吃得從容優雅,一看就是自小養成的矜貴習慣。
天色在靜默進食中全黑了,榮辰點了燈,見她吃完,他端著燈坐去小桌子對麵:
“你……不該回來的。”
“為什麼?”
吃飽喝足,顧傾城越發冷靜。
這一趟出來,她早料到安然回去的幾率為零。
反正,隻要能給長蒼報仇就好!
“自然是……”榮辰的目光,側落在她做婦人打扮的發髻上:
“約定。你既已嫁作人婦,難道不應該聽從夫君的意思麼?”
“是……”顧傾城抬手摸向自己的發髻,目如九月清霜,“我是嫁作了人婦,也應該尊重夫君的意思,隻可惜……”她話鋒一轉,眼神也頃刻變得銳利明亮,“我夫君死了!身為未亡人,我是不是應該給他報仇?榮辰,當年你對我也算有過照顧,我就想問一句,不管是長蒼還是我,都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醫者仁心,這可你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為什麼……”
榮辰嚅了嚅唇角,仿佛也在自問。
察覺到他的眼神宛如漲潮時的海水般洶湧,顧傾城猜測的又問:
“為了……蕭慕白?”
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推測,畢竟顧傾城早猜到蕭慕白和他交情匪淺。
然而,就是這麼一句,榮辰的臉色乍然大變,先是白中犯青,再是青中透白,一股受到*的不自然神色。
顧傾城大驚,一時間脫口而出無數種可能裏獨獨沒有去猜測的一種:
“你……真是為了蕭慕白?你對蕭慕白,有……有……斷袖之情?”
“閉嘴!”
冷冷一聲嗬斥迸出,風光霽月的男人變了臉色。
他惡狠狠的盯住顧傾城,咬牙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
“是,我之前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
顧傾城同樣起身,也同樣惡狠狠的傾身過去:
“但現在,我全知道了,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