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終遭天譴孟浪人(2 / 3)

我突然就暴怒起來,這個混蛋!就算阿姨去世讓他痛苦,也不該無聲無息地消失啊,他眼裏心裏還有沒有我?我為了維護他可以跟燕申如鬧掰,他有事了卻無視我的存在,悄無聲息地玩失蹤,他怎麼可以!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背叛我,敢離我而去。我跳起來,東方寒,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揪回來,就地正法!以效儆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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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狗狂吠中,粗俗不堪的女人汲了拖鞋出來,吊著眼睛打量人:“你看起來還像個正經女孩子家嘛,也找黑皮?他在樓上,你自己去吧,我跟他爸結婚後他就沒跟我說過話。”

黑皮的馬子大大方方的,襯托得王遠冰局促不安,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女子。黑皮還是老樣子,見了遠冰馬上鬆開了他的女朋友,掐了煙、收了酒瓶,神情端莊地請坐、奉茶、上水果。正襟危坐,說話還帶普通話腔調。

“鬈毛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嗎?頭一年還寫過信,也是你轉的呀。後來就再沒來過消息了。這小子不夠意氣。……刺頭?不要找了,他在號子裏過的年,下個月出來。……烏龍好象帶著阿媚去南方發展了吧,你不知道這兩年嚴打可厲害了,還就隻有我和鬈毛英明,乘早脫身了,我現在……喂,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吃個便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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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花的大妹子?當然認得,那時侯她挺著大肚子來這裏,還是我給她喂的粥、找的房子呢。這麼多年真不容易。唉,她家孩子還不爭氣,在外頭打架。我想想……她是去年重陽後走的,去東市她娘家了,好象是說不回了。她死了?沒聽說啊?也再沒人回來過啊,唉,我就說她家孩子不爭氣嘛,造孽啊。……花園年前就租給菜農了,現在這裏的地很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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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們家阿媚?稀奇了,還真沒有女的來找過她。——不知道,早多少年就不知道她死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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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時代崇拜的人和物,每每有長久地影響。因為父母從小的“強化教育”,在小雲的心裏,冰姐姐始終有著幾乎崇高的地位,是她須仰視才見的。所以,當冰姐姐給她電話時,雖然已經到了高三最後的關鍵時刻,她還是抽空去了,還喜不樂茲的。

“冰姐姐,你怎麼學期中間跑回來了?大學真的好輕鬆好自由啊。……阿妹還是阿媚?刺頭?都沒聽說過啊,住在我們旁邊嗎?……那個賣花的老女人?好小的時候見過,我們還跟她兒子打過仗吧?不記得了。……快樂門?這個倒聽說過,不過整個雲衣巷現在都拆遷了,要建步行街。……郊區中學去年並到西城職業中專去了。”

坐在火車上,四周鼾聲如雷。我靠窗坐著,行同僵屍。一天兩夜,逃票蹭車,往返三千裏,粒米未進,者人不見。一切都發生得莫名其妙。僅僅因為一個人的缺失,整個世界竟然能變得如此荒誕、怪異,不可理喻。

我突然覺得奇怪,我拚了命的這樣滿世界找東方寒,究竟要幹什麼?從臨鶴湖畔直接衝去火車站時,我滿腦子隻想著要找到他,當麵把他臭罵一頓,從此割席、絕交、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就為了罵一通人,值得這樣大動幹戈嗎?

我在幹什麼?我是不是瘋了?我為什麼要上窮碧落下黃泉地找他?

下了火車,我又回到了臨鶴湖畔。居然不累、不餓、不神經錯亂,目光炯炯地再去找房東:“你房子不是還空著嗎?讓我去看一下,就看一下。求你了。”

小木屋和梅樹像是凝固的,還是去年臘月我走時的樣子,但是門一開,我就魂飛魄散。書架和書沒了、床上的被子沒了、桌上的臉盆、暖壺、飯盒都沒了,空得人心發慌。一切都昭示著人去樓空、人去樓空了無痕!

他是真的消失了。

我突然感到一陣窒息,一口氣上不來。從7歲開始,十多年來,我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他在我生活中招之即來、呼之即去,習慣我需要的時候有他的出現,習慣到視而不見、渾然不覺的程度,我習慣他如同習慣空氣。可是現在,他消失了?

佛曾問比丘:你穿衣服時,注意的是什麼?比丘說:衣服是否合適。佛問:你沒有注意你穿衣服的手嗎?比丘很吃驚:手嗎?沒有!我為什麼要注意我的手呢?佛告訴比丘:衣服在你身外,手屬於你自己,你卻注意衣服而不是手。人是多麼的愚蠢啊,對於非我的東西起“我所執”,對於切身的東西反而不起染愛,無動於衷……

手嗎?我為什麼要注意我的手呢?可是現在,手不見了。這是什麼意思?

我把雙手慢慢地舉到眼前,翻來覆去地看。這雙手,我用它幹了多少事情,卻從來沒有這樣觀察過它,從來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我把手握成拳藏到腋下。現在,手不見了,手沒有了,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我的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可是現在他消失了。我突然感到一陣窒息,一口氣上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