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花草草各相宜
當我的老婆們一個個都有了自己的老公,開始幸福甜蜜的準婚姻生活時,我開始感覺到——沒什麼感覺。
正室阿草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簡單而快樂的單細胞動物,最小的生活瑣事也能給她帶來純粹的快樂和滿足,除了一點:她常因我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風liu做派感到委屈,認為自己除了好吃以外,實在沒什麼缺點,想不明白我為什麼還不能全心全意對她。她把《世上隻有媽媽好》的歌詞改成“做大老婆的女人是根草,老公投進別人的懷抱,我幸福哪裏找”,唱得哀怨淒美無比,勝過“長門賦”。可我覺得她除了好吃以外,實在沒什麼優點,想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全心全意對她。
阿花喜歡自稱“花姑娘”,而且很樂意做我的小老婆,常常恬不知恥的宣稱:女人就應該做小老婆,因為隻有小老婆才得寵,才有真正的愛情,而大老婆有的隻是名分和家庭。真的女人應該是愛的動物,不是家庭動物。她的前提和邏輯推理好像都沒什麼問題,可是得出的結論總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大概學法律、做律師的,就應該有這種顛三倒四、讓人暈菜的專業能力。除了長得有點抱歉,不那麼驚豔外,她的氣質也確實像做小老婆的,會撒嬌、能來事,又受得委屈、能吃苦,最擅長的是髒話和國罵。
阿草準備嫁的是個大黑眼鏡框,外號博士。博士塊頭巨大,除了幾綹少白頭外,他包括牙齒在內的全身都發黑,能吃能睡能幹活,據說睡著了不但打呼嚕而且流口水,粗看是那種特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糟賤鬼。矮個子的白嫩草兒把大黑塊博士帶到眾人麵前,正式宣布亮相時,那叫一個對比強烈、反差巨大。一刹那屋裏倒了兩個,沒倒的那個吐了。如果套用柳如是和錢謙益打情罵俏的話,博士愛草是“白者麵,黑者發”,草愛博士的是“白者發,黑者麵”。
當然以貌取人是不對的,博士絕不是那種上不得台麵的醃臢下作東西,而是文科基地班的頭號種子選手,可供天下所有學文科的學子盲目崇拜,簡稱文盲。
比方說,他認得很多正常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字,像“丌”、“亓”、“羋”、“屴”什麼的。還有的字,要是我們寫,那叫沒寫完,博士寫了,就是字,比如“彳”、“疋”、“衤”、“虍”之類。中學學古文還記得不?古人——當然是有名的古人——文章寫錯了字,那不是錯別字,叫通假字。古人寫錯字不要扣分,今人不認得這個錯字倒要扣分。這就是大人物和我儕平凡人等的區別,也是博士和阿草們的區別。
我們入校時,關於博士的這一類傳說典故就如雷貫耳,都說神了。據說他《康熙字典》能從頭讀到尾;他的絕密日記和情書寫好了就大攤在桌子上,一準沒事——他是用甲骨文寫的;老師上課每講一句就看看他,他點頭,老師就放心的往下講,他要是沒反應,老師就膽戰心驚不敢出聲了。有一次老師解釋一個古字,他似聽非聽地搖頭,老師就換一個訓詁,他又搖頭,再換一個,還是搖頭。換來換去,他一個勁地搖頭,老師冷汗潺潺化做怒火熊熊,心虛過分轉為氣急敗壞,忍無可忍大喝一聲“你有完沒完?”博士誠惶誠恐站起來,畢恭畢敬道:“剛才理發了,脖子好癢”,氣得老師當場吐血。
諸如此類。
也難怪,這位仁兄入校頭兩年不分專業,文史哲通學,後來進了國學班,選的古籍專業,專門學認字。我們都說這是個國寶,要好生留著,以後中國強大了,洋鬼子來我國留學,中國的托福考試,聽力部分全用周傑倫的歌曲,其他命題就由博士一人搞定,一定要讓他們對我們博大精深的泱泱文明望而生畏、頂禮膜拜、瞠目結舌、頭大如鬥。
博士是愛國人士,聽我們這一說高興了,當場出了倆題,還說是小兒科的。
其一,“蚋聚於醯”的意思是A,螞蟻聚於糖;B,蚊子聚於醋;C,蟲子聚於屍體;D蒼蠅聚於垃圾。
其二,請用古雅的文字翻譯下麵的句子:“小張發懶,老師罵他,他老實聽著,麵不改色。”標準答案是:小張儢儢然,其師謑訽之,小張(豎心+多)然,其容愨。
我們都忘了這是用來考老外的,立馬覺得自己都沒資格當中國人了,大驚失色,五體投地,齊聲叫他牛人,阿花還借題發揮,說博士是“新蜜蜂”(newbee當然就是牛B咯)。阿草激動不已,從此對她的夫君“牛博”、“新蜂”、“小蜜”的亂叫。
阿草遵從父命,學的是萬金油的中文,等於沒專業,所以特別崇拜知識分子,她說一看博士那身段和那幅重量級的眼鏡,就能聯想到有分量的東西,比如人類文明、中華上下五千年什麼的。果然越是腦滿腸肥的家夥越有知識崇拜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