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東推著自己烤冷麵的小車,疲憊地走進小區,心裏還在盤算著今天賺了多少錢。
家裏,剛剛結束網課的妻子薛冰遞給他一套幹淨的換洗衣服,讓他去洗手間衝個澡。
許文東洗涮幹淨走出來時,薛冰已經坐在飯桌旁等他一起吃飯。
結婚二十二年,早已是左手摸右手的年紀,飯桌上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薛冰吐槽了幾個在網課上作妖的學生後,突然說道:“今天醫院打電話過來,催著咱們繳費了。”
許文東咽下嘴裏的飯菜,沉聲道:“知道了!”
薛冰有些食不甘味,勉強吃了幾口,繼續說道:“文東,今天兒子也打電話來,說要準備考研,想報個班。”
“這是正事,應該報!”許文東點頭道。
薛冰見他這個樣子,終於忍不住道:“爸這兩年治病花了不少錢了,咱家那點底子早就被掏了個幹淨,去年秋天開始這錢就是隨到隨花!”
“今年打開春就是疫情,我們高中到現在都沒開學,往常還能靠補課賺些錢補貼家用,現在隻剩點死工資了。”
“街上沒人,你烤冷麵的生意也不好,咱家實在是掏不出這些錢了!”
“要不你和文方說說,你倆是親兄弟,老爺子住在醫院裏,他不能不管啊!”
這是許文東的父親許寶成住院兩年多來,薛冰第一次表示不滿。
能讓這個相夫教子孝順賢惠的女人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可見她真的是被逼急了。
許文東吃掉碗裏的最後一粒米,把空碗放在桌子上,朝自己的妻子笑道:“你別急,我想想辦法。”
薛冰看了他許久,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許文東是個大學生,她隻是高中畢業,打從處對象那時起,薛冰就總覺得自己矮了許文東一頭。
剛結婚那會兒,許文東也經常有意無意地流露出對自己的不滿。
直到後來他下了崗,被生活一陣拿捏之後,才終於認命般地,安安心心和自己過日子。
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可許文東卻覺得,今天這根煙,怎麼這麼苦呢!
拿出手機,連上WIFI,找出某手直播裏自己關注的幾個主播,看看他們有什麼新作品發布。
和其他的中年油膩大叔不同,許文東關注的主播,不是雙十年華長腿纖腰的絲襪美女,而是一些專講商業故事的主播。
而且清一色的,講的都是現在那些高大上的企業,當初是如何從篳路藍縷中走出來的。
許文東對著這些視頻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咋就沒這個腦袋呢!
在許文東的桌子上,放著一本老舊的筆記本,裏麵密密麻麻地記載著許文東從某手和某乎上記錄下來的知識。
雖然有馬後炮的嫌疑,但這些東西,卻能滿足許文東這個徹頭徹尾的Loser,心中那僅存的一點點驕傲和尊嚴。
讓他能偶爾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裏,俯瞰眾生!
許文東時常問自己,如果自己大學畢業後沒有選擇進國企,沒有在那輪下崗潮中被刷下來,沒有...
過去有太多如果,可惜許文東一個都沒抓住。
...
東北的燒烤文化源遠流長。
在一家有些年頭的燒烤店裏,幾個中年男人圍坐在一張桌子旁,正在大聲聊天。
桌上擺著燒烤和兩盤涼菜,還有七八個空啤酒瓶。
“大點,你養了個好姑娘啊!”一個長臉男人摟著身旁的胖子說道。
那胖子額頭上有個小拇指肚大小的痦子,因此被起了個外號叫大點,二十多年叫下來,許文東幾人甚至都忘了他的本名。
桌上一共四個人,屬這個大點穿的最光鮮。
雖然不是特別昂貴的牌子,但有許文東這幾個綠葉做襯托,倒真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