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神都被剛剛那兩人的談話所占滿。究竟是她們倆私下談談,還是全公司都知道,每個人都私下竊竊私語過?
如果是後者,許書銘不禁全身發冷。
他在茶水間站了很久,拿勺子攪拌著熱咖啡,等咖啡液不燙嘴,便直接舉到唇邊,抿了一口。
黑咖的口感十分苦澀,喝進喉嚨,又覺得酸。
又酸又澀,順著喉管流進胃裏,叫他的全身都好像泛著不盡的苦澀與酸意。
這算什麼事?
本分做人的時候,生活亦不會待你善良。反而處處欺辱你,讓你無地自容。被人踩進泥裏,還要弓著腰說聲謝謝手下留情。
剛剛那兩個背後說人的女同事,他並不是不認識。
也一起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過飯,迎麵相逢,還會笑一笑,互道一聲好。
但是,轉身就可以背後傷人。無憑無據的事,也能拿來說三道四,仿佛親眼所見。
嗬,他的出身確實不好。——但是不好便是錯嗎?
出差報銷車費,也能成為一種窮酸的表現。
再說他手腕上的表,這表還真不是鍾聞天買給他的。
是他爸爸專門送他的禮物,他爸爸說,雖然他們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但是兒子的成人禮也得慎重選擇。
名表最好,戴得出手,又能留下來做一種投資。
老一輩的人,從來都會精打細算。
那時他們家情況也不像小時候那麼窘迫,香島的房子買不起,但是一隻表卻能支付得起。
誰也不知道,今天許書銘會因為這隻表被人指摘。要是爸爸知道,他當時的一番心意,會被人如此曲解,不知道要做如何感想。
許書銘想到這兒,倒不覺得杯中的黑咖苦了。
他端著杯子走出茶水間,回去路上,遇到那兩名女同事其中的一位。她在整理桌麵的文件,一抬頭,正好看到許書銘的目光正好望過來,還朝他甜甜的笑了一下。
許書銘一怔,隔了兩秒鍾,才勉強回了一個笑容。
誰說辦公室不是戰場?試問,剛剛這種情況,如果不是一名專業以演戲為生的間諜,誰能自如的應對。
他回到工位,晚上本應加班,他的工作永遠做不完。但是今晚,他收拾好東西,把公司的筆記本電腦帶著,直接準點打卡,匆匆跳上電梯下班。
因為走得匆忙,連李副總的太太瞪他的目光都沒來得及細細品味。
誰知,剛下了樓。有人卻在樓下的大廳裏等他。
是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高大男人,他伸手攔著他的去路,嘴上道:“許先生,請您稍等。我們老板有事想找你談談。”
“誰?我沒空。”許書銘道。
來人卻不許他走,態度十分強硬:“許先生,隻耽誤十分鍾,我們老板很想見見你。”
許書銘停下來,他知道這人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
怎麼回事?
今天誰都想找他談談。
許書銘累得抬不動腳,不止累,還餓得走不動路。
他疲憊地道:“見一麵可以,但是我挑地方。”
來人蹙起眉,這麼點小事他都不能決定,小人物。他作出一個稍等的手勢,側身拿起手機不假思索撥通一個號碼。
“是,是。”
隻一連聲的肯定,便放下電話,他轉頭對許書銘道:
“許先生,我們老板說了,隻要你願意與他談一談,地方隨你挑。”
那就好,許書銘鬆了口氣,他現在隻想大吃一頓。
他手上提著的電腦往來人手上不客氣的一塞,命令道:“帶路吧。”
來人吃了一驚,他轉過頭,上上下下重新看了一眼許書銘。
“還不走?”許書銘催他。
來人咬牙,狠狠瞪了許書銘一眼,才扭過頭,默不作聲的拿好東西,帶他去搭車。
車就停在路邊,有專門的司機等著他們。
許書銘拉開後門,坐在去便靠著座墊,太累了,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他報了一個自己平時喜歡去的店名。
“這家店人多,包廂需要提前一晚預定,但我相信以你老板的能耐,一定沒問題的,對吧?”
不能就算了,總歸不是他的錯。
“如果你老板不滿意,覺得我態度惡劣,大可把我放回路邊,我可以自己去吃。”
“你一直這麼不客氣嗎,許先生?”這個小人物道。
許書銘聽了他的話,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不。”
當然不,許書銘心裏笑了一下,又不是還是三歲孩童,不懂得社會運轉規則。
別人敬重你一分,我便還三分。
但是打從一開始便不尊重你的人,何須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