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也在這沉默裏,一點一點地沉下去。所請的太醫是極可靠的,無論醫術,還是嘴巴。因此盧夫人的情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病到這步田地,誰也說不出興許那時就已經大好的吉祥話。
要是讓盧芳儀知道母親病重將逝……
痛是必定要痛的。隻怕大痛過後,她就真要得償夙願,做女冠去了。我朝一向道教盛行,王公貴族裏修行的也不算稀奇。隻是真去出家的也少,平常都在家裏修個私觀。盧芳儀身為妃子,縱然出不了宮,在宮裏自行修行也是大有可能的。
到那時,整個盧家就不妙了。
半晌:盧謹亮皺著眉頭,肅然道:“能瞞多久是多久。在瞞不下去之前,能讓娘娘入主立政殿就最好。不能,”輕輕地咬了咬牙,“也要讓她留下子嗣。”
“不,”盧德齡微斂著一雙半花的老目,沉沉出聲,“就算娘娘入主立政殿,一個不能好好當皇後的皇後又有什麼用?還是得讓她留下子嗣。我盧家才不枉送她進宮。”
盧謹重看看父親和大哥的臉色,慢慢低下了頭。
本來他肯走這一趟,是不想讓妹妹知道母親的病而傷心。可如今……心裏卻對她忽然湧起一絲愧疚。
就在盧謹重回府不久,王司空的夫人也進宮拜謁了麗妃王妙容。母女相見自是格外親熱。王妙容拉了王夫人的手就去一同坐下。
待宮人們上完茶和點心,采秋便領著他們一同下去,自己則留守在內室門外。
母女倆說話還有什麼可遮掩的,王夫人便直問道:“娘娘可知道前幾日,孫大人又提起立後之事?”
王妙容微微一笑:“知道。孫大人也真是盡心盡力了。”
王夫人也是一點頭,隨即又露出一些不滿和遺憾:“可惜,被蘇家和盧家一唱一和,功敗垂成。”
那日的事,王妙容很快就得著了消息。說心裏沒有懊惱過,也是假的。她本來就該是立政殿之主。誰知道就這樣時運不濟,先帝打江山的時候,何等的英雄年少,竟然說病就病,說走就走了。
可待到這一口氣咽下,卻又覺得這一番的功敗垂成,也是理所應當。
“唉,”她有些落寞地瞧著窗紗投下的一片薄薄影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父親也是太急了。”
王夫人吃了一驚,眼角的皺紋都因此撐平了好些:“娘娘,此話怎講?陛下登基已是三年了!”
王妙容:“我也知道三年了。”一隻手輕輕撫在王夫人的手背上,“可是陛下的性子,你們難道還瞧不出來麼?”
王夫人一怔。
王妙容:“別看陛下麵上一直拖著,其實心裏比誰都清楚,”說到此處,一貫和善的臉上也不免流露出一絲倨傲,“沒有人,比我王妙容更適合入主立政殿。”
王夫人的臉上也隨即露出一絲相似的倨傲:“這是自然。你父親,還有孫大人……隻要是侍奉過先帝的,誰不知道?”
“所以才不懂啊!”愈是倨傲愈是心焦,王夫人擰著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