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真是給了她極好的一個教訓啊。
沈婉兒對著鏡子裏的另一個自己,從心底裏無聲地說。這就是殺伐決斷。惠妃隨時都可以要她一條命,隻是打幾個耳光,不過是小小的懲戒而已。她之前一直想要置身事外,但如今她終於明白了,她已經是這事裏的人。就像民間常說的那句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何況皇宮這波濤洶湧的大海。以前的她不過是自以為聰明罷了。
在這宮裏,無非兩種麵孔。一種就是挨打之前的麵孔,一種就是挨打之後的麵孔。
沈婉兒知道自己不想再挨打。鏡子裏,這模樣可笑的沈婉兒,她不會再讓她出現。
打定了主意,她便重新拿起了藥膏,用指尖很小心地、很仔細地抹到臉上,每一寸、每一絲……她要確保沒有一處遺漏。她要自己完全地好起來,不留一點傷痕。
過了兩三日,臉上的傷正是發到最毒的時候。整張臉腫得紅亮起來,皮膚被撐得薄如蟬翼,好像風一吹就會破得流出淺黃色的汁液來。崇光院裏的人總拿了各色的眼光處處看著沈婉兒。沈婉兒雖然都知道,但也隻當作不知道的。她如今隻想趕緊好起來,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想了。
“沈姑娘。”
突然傳來一道柔細的少年聲音,沈婉兒抬頭一看,卻是高有忠的那個小宦官來了。便連忙起身微微頜首:“小公公怎麼來了?”
小宦官這才想起,還沒和沈婉兒通過姓名:“小奴叫崔玉喜,沈姑娘往後直呼叫小奴賤名便了。”
因他穿的是給事服色,沈婉兒便道:“還是叫崔給事吧。”
崔玉喜:“沈姑娘真不必如此。沈姑娘既是高內侍特意拜訪過的人,叫小奴賤名也是應該的。”
沈婉兒這才點頭應下,大門敞開著,請崔玉喜入內。早有好事的人,有意無意地把眼睛往她這裏轉了。兩個人看在眼裏也不說破,隻正大光明地對著大門各自落座。
崔玉喜微露憂色地看了一眼沈婉兒的麵貌,方道:“沈姑娘受委屈了。本來高內侍要自己來探望沈姑娘的,可又擔心有好事的人傳揚開去,又叫惠妃娘娘知道,反而更壞事了。”
臉上的傷勢實在不很方便,沈婉兒隻能勉強扯了一下嘴角,謝道:“難為高內侍還如此惦記。其實已經好多了。”
崔玉喜從袖子裏摸出一盒藥:“這是他老人家特意叫我送來給沈姑娘用的。對外傷、淤血最好了,管保不留一點疤痕。”
沈婉兒雙手接過,再次道謝。
崔玉喜悄悄地看了一眼門前那些閑人,麵上仍是不露聲色地笑著,輕輕地道:“高內侍說了,請沈姑娘一定安心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