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仔出生在十月份。在南洋熱帶地區十月依舊是熱乎乎的,雖然雨量也開始有所增加了。在中國大陸,那算是初秋了罷。南洋沒有發黃的樹葉掛滿樹枝的景色,但夜晚25度的氣溫還是讓人有秋高氣爽的感覺。
傻仔像其他嬰孩一樣在小鎮上的醫院毫無驚喜地出世了,唯一特別高興的大概是傻仔的阿嬤罷,畢竟傻仔是阿嬤四個兒子裏的長子的第一個男孩。因此,即便傻仔還有兩個年齡比他大幾歲的堂哥,傻仔還算是阿公家族裏的長男孫。
傻仔的阿嬤是守舊派的。那是當然的了,阿嬤跟著阿公二戰時期千裏迢迢從大陸逃難到南洋來,也沒受過什麼教育,唯一會說的就是她的家鄉潮州話,守的也是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家鄉文化。來到南洋那麽多年也沒有入鄉隨俗的學習當地語言,不但如此,阿公阿嬤甚至連華語,也就是普通話,也不會,那個時候的南洋華人社會普遍溝通的語言都是潮州、福建、客家、廣東、福州等方言。
哦,對了,傻仔之上還有三個姐姐。阿嬤老是埋怨阿媽肚子不爭氣,隻能生女孩。在阿嬤根深蒂固的思想裏,女孩子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隻有男孩才能繼承家族的血脈。所以,在盼啊盼的,終於盼望到了她所謂的“長孫”時,心裏的高興是可想而知的。
傻仔當然不叫傻仔。那是傻仔的阿嬤怕天妒英才才取的。據説名字取得越笨越低下,就越不容易被天公看上而英年早逝。據說大人們喚小孩阿貓阿狗之類的乳名背後的原因大都是這樣來的。。。罷。
傻仔的“老老家”(傻仔跟他的姐妹們後來都是這樣稱呼的它的,因為傻仔一家後來搬遷過兩次,就用“老家”跟“老老家”來區分所指的房屋)是一棟四層樓的商業店屋三樓,那棟樓是阿公辛勞的成果。最底樓的店鋪租了出去給賣百貨的,二樓也租給賣百貨的一家人。傻仔跟阿公阿嬤,還有兩位當時還沒結婚的叔叔們一起住在三樓,二叔一家人就住在四樓。四樓之上還有天台。上去天台要經過螺旋式的窄樓梯,通過二叔住的三樓,才能再往上。打從有記憶開始,二叔一家就不怎麼歡迎我們上樓。所以每次都要堂弟的偷偷配合下才能順利上到天台去玩。
傻仔打從有記憶的時候都是跟阿公阿嫲一起睡在一張大床上,夾在兩人的中間。傻仔的阿公就是在他身邊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傻仔記得很清楚,他沒有哭泣,甚至沒有一點傷感,因爲他不知道死亡是什麼。相熟的家庭醫生來看過了之後,在阿公的臉上蓋上一條手巾,之後傻仔阿公的遺體就被抬到隔兩條街的殯儀館內。七天穿麻衣打齋誦經,傻仔都在打瞌睡。至到出殯的那一天,阿嬤抱起傻仔,握過阿公冰冷的手後坐在靈車上,傻仔才醒悟阿公是不會回來了,然後開始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