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在拂曉沉睡,噩夢做到黃昏才睜眼。”——曼陀羅詩社
/
“艾文......”
我聽見有人輕呼我的名字。
那聲音如此陌生,雌雄難辨,卻有幾分熟悉。
我極力地,想睜開雙眼,眼簾卻被上了一道沉重的鎖。
我極力地,想擺動雙臂,而四肢僵硬失去知覺,宛若結冰的湖麵,任我的思維湧動,身體卻寒冷寂靜。
我,在哪裏?
“艾文......”
那聲呼喚從我無法辨別的方向傳來,也許在遙遠的地底,也許,就在我身後。
“艾文.......”
那呼喊更加猛烈,它掀起層層波瀾一般的回響,像流水淌過我的耳梢,沒過我的嘴唇,滲入我的鼻腔。
我感到仿佛置身於幽深湖底,黑暗漫無邊際,正要將我包裹,將我折疊,將我攪碎。
我掙紮著,想要呼吸,就像一個瀕死的溺水者。
呼吸——是如此艱難。
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寒冷正步步緊逼,伸出爪牙,要把我拖入更深處的黑暗。
我快要用盡全身力氣,溫熱的血開始流動,流經四肢百骸,知覺像是沉睡了一千年、一萬年的古老生物,此刻,緩慢地複蘇著。
我聽見“哢嚓”的一聲輕響,像是堅冰碎裂,像是鑰匙轉動鎖芯。
我得以將眼睛睜開一條細小的縫隙。
微弱縹緲的光線沉墜而來,輕柔地灑落在我的視野裏。
我想要伸出手,觸碰那一團充滿希冀的光芒。
而此刻那呼喊從遙遠的深淵裏急速靠近,無限地放大,像是有什麼東西張開了巨大的口器,緊緊地貼在我的耳後,轟鳴起來——
“艾文......”
......
/
“啊!”
艾文睜開眼睛,直直地坐起來。知覺已然恢複,又能重新自如地支配身體,這令他倍感安心。剛才那像是置身於幽暗湖底一般的冰冷、絕望、窒息感,仿佛從未出現過。
艾文隻覺得腦袋昏沉沉的。
啊,幸好隻是個噩夢.......真是虛驚一場。
艾文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擦去額頭的冷汗,可除了溫熱的皮膚以外,並沒有觸碰到什麼汗水。
此時,一道銀白色的,像精致的綢緞般柔和的光線,悄然穿過艾文的指縫,蓋在他的眼眸上。
艾文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待到惺忪睡眼逐漸適應了光線,才將手放下。
而這一切,令他難以置信。
兩輪盈虧不同的月亮,高懸於他頭頂一方狹窄的蒼穹,一輪月牙皎潔如霜,明如燈火,另一輪幽邃如水,黯如黑鐵。
它們如一對極不相像的姐妹,如一對天使與惡魔的羽毛......如一對絕世的珠寶,藏在黑夜的口袋裏,當一陣晚風途經此地,拂動遮礙視線的枝椏,這口袋的拉鏈就被打開,滿天的星辰盡顯。
艾文目瞪口呆,說不出任何感歎的詞句。
這是哪裏?
環顧四周,漆黑如墨的樹木高聳入雲,質地堅硬的樹皮上生著暗紅色的倒刺,密密麻麻,猶如無數隻鋒利的爪子,看起來隻要輕輕碰一下就會割破皮膚。樹根粗壯碩大,根脈交錯,像山脊一樣隆起在地麵上。
艾文伸手抓起一團濕潤的泥土,腐敗花葉和孢子的清香混雜著,土地非常潮濕,似乎是剛下過一場雨,放眼望去,低矮的草葉上還綴著些許晶瑩,在冰冷的月色下幽幽發亮。
艾文想不通,自己為何會離開宅男的溫暖小窩,離開躺著兩個等身抱枕的大床,跑到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裏來,身上還隻穿著......一套印著皮卡丘的短袖睡衣。
這種展開就像是某些老掉牙的網絡小說,主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異世界,接著被魔物追殺,意外解鎖逆天血脈,尋得神秘遠古寶藏,然後妹子投懷送抱,一路斬盡狡詐惡徒和中二裝逼犯,踏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必須得拯救蒼生的工具人生涯。
雖然搞不清狀況,艾文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暗自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