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小叮當依然很活躍,“媽媽,我想親親這位漂亮姐姐再走。”
她忍不住笑著蹲了下來,小叮當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湊到耳邊悄悄對她說,“我媽媽說,你很像我的小阿姨,我們都很喜歡你。”
她突然愣了一下,然後顏珍便牽著小叮當的手離開了,她恍惚地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酸澀。
回到房間時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一看,是這次與她隨行的助理,“有什麼事嗎?”
“今天有個叫顏珍的人到公司這邊找你,我本想推了她的,可是她一直在求我,我一時沒忍住,就把你住的地方告訴她了——”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她淡淡地打斷道,“還有別的事嗎?”
“有,還是關於這個人的,”助理頓了頓,“你之前要我幫你調查的東西,我都查好了。”
【04】
她讓助理幫她調查的是顏珍這些年的生活狀況。
終於明白那天為什麼會在“愛心衣櫥”的活動現場看到她,因為她在那所小學當生活老師,且如小叮當所說,那天因為知道有慈善物資發放,所以她帶了小叮當過去——果然如她所料,
顏珍現在的生活過得並不好。
顏珍本是鎮上中心小學的一名正式教職工,但九年義務教育普及到城鄉之後,他們的工資福利一減再減,加上近些年因為小鎮風氣不好,稍微有條件一點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到了外麵去讀書,如此一來,留在鎮裏上學的孩子就更是少了,學校越辦越衰落,他們當老師的日子也就越來越不好過。
丁誌忠因強奸未遂被控告的時候,顏珍花了大量的錢幫他疏通關係和申請減刑,最後丁誌忠被判了兩年。兩年後丁誌忠出獄,但因為有了犯罪案底再也當不了原來中學的主任,甚至連當普通教師也沒有學校願意聘請。
房地產行業發展迅猛的那些年,建築工的工價非常可觀,為謀生計,丁誌忠到工地裏當起了水泥工,顏珍依舊對他不離不棄,但丁誌忠卻變了心。
一方麵,他是因為顏珍的妹妹而入獄,對顏珍存有怨恨,心生芥蒂;另一方麵,顏珍給他生了一個女兒,原本雙方都是教職工時,他覺得生男生女都一樣,但現在他丟了鐵飯碗,也沒有了隻能生一胎的限製,他要求顏珍放棄鐵飯碗回來給他生個兒子。
想到學校裏每個月也就一千幾百塊錢的工資,出來隨便做什麼都能掙到,而且為了留住丈夫她毫無選擇,於是顏珍放棄了鐵飯碗,決定和丁誌忠再生一胎。
然而造化弄人,她放棄了自己的穩定工作隻為再生一胎,卻再次生了一個女兒,這時顏珍的悲慘命運就開始了——因為她沒有生到兒子,丁誌忠在外麵找了別的女人替他生。
或許丁誌忠一早就做好了拋棄她的打算,她卻因為挽留他而丟了自己的鐵飯碗,最後落得人財兩空,離婚的時候她什麼也分不到,就隻得到了小叮當的撫養權。
於是現在一個人帶著小叮當落魄地生活著。
她有想過顏珍的境況可能大不如從前,但沒想到會是這麼糟,如今她沒了固定的工作,又要獨自撫養小叮當,對於原本並不強勢的她來說,不是一件易事。
離開家這麼多年,她從不去回望那一段路,也不曾質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歲月將骨骼裏的柔軟水分一點點地榨幹,靠著呼吸勇敢的血液一路前行。常常,不知道自己是殘忍還是堅強,於是漸漸學會了漠然,貪婪地懷抱眼前的一切,無關真相。
有些故事我們不應該聽,有些真相我們不應該知道,幸福在很多時候是蒙昧的人才能享有的東西,她深諳這個道理,可是這次,卻主動去挖掘真相。
小叮當這麼聰明可愛,她本應該擁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如果要歸根結底,毀了小叮當幸福生活的那個人,其實是她。
是我錯了嗎?她望著梳妝鏡裏的自己,怔怔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