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承認是我犯賤,我心裏竟然還巴望著你來可憐我,巴望著你來救我,我承認了,韓在熙,這樣你滿意了嗎,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高興了吧,我現在已經完蛋了,但是我不需要你管,也不需要你可憐!”
她哭著說完這句話就一口氣衝出了外麵,他追出去,已見不到她的蹤影。
他們之間一直都存在著一個地雷,沒有踩到的時候置若無存,但隻要任何一方踩中這個地雷,他們就會瞬間變身兩隻刺蝟,越是想靠近,就越是刺傷彼此。
他不過是想她向他示弱,沒想到竟逼走了她,他不眠不休地找了很多天,依舊是一點線索也沒有,直到後來醫院給他打電話通知他去認領家屬。
親情一早斷絕,友情如此淡漠,愛情更是無望,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找到什麼理由存活下去,站在夜半無人的江邊大橋上,抬頭間隻有昏黃的路燈與她作伴。
“老天爺,請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個蒼涼的人世,這個蒼涼的我!”她仰天長嘯一聲,一口氣爬過橋上的欄杆,縱身一躍。
【04】
他守在病床前看著臉上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她,她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因為她被人發現得比較晚,氣管內吸入大量水分,大腦缺氧過久,所以造成了嚴重的昏迷。
他隻覺得心裏好像有千萬根小針在紮著一樣難受:他恨她,恨她對他的利用和拋棄,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無論如何就是放不下對她的關心。
出院後他再一次把她帶回了家裏,然而他們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她開始變得不愛說話,如果他不主動去跟她交流,她可以一整天都不開口說一句話,無論別人對她說什麼,她的回應永遠都隻是一個淡淡的微笑。
她也不再愛出門,甚至連自己生活起居要用的東西也都留給他打理,她每天的活動除了長時間的睡眠,就是靜靜地坐在窗前發呆。
起初他以為她隻是情緒還未調節過來,不料後來情況越來越糟,她的身體一天天在消瘦,因為她開始厭食了,他出去上班的時候,她甚至一天都滴水不進。
他向醫院請了長假回家專門照顧她,以為在他的監督下她會有所好轉,沒想到愈演愈烈,她竟然在洗澡的時候把自己溺進浴缸企圖自殺,再一次被送到醫院急救。
兩次嚴重溺水,醫生發出最後警告,倘若還有下一次,極有可能造成大腦皮層功能不可修複性的嚴重損害,導致成為“植物人”。與此同時,她被診斷出患有嚴重的抑鬱症,重症抑鬱病人有15%的自殺率,如果她無法走出抑鬱的陰影,生命同樣令人堪憂。
她同樣把他放置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
他所認識的她,是個堅韌不拔的女孩子,無論在多大的困境麵前,都不會輕易示弱,可是現在她卻一蹶不振,三番四次地尋死——或許他真的太低估了她所受到的傷害。
當她的生命麵臨危險,他才知道,原來相對於她的生命來說,他的那些愛恨是那麼地微不足道,如今他隻要她好好活著,其它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為了激起她的求生欲望,他給了她一個報仇的念頭,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念頭不僅使她從抑鬱中脫胎換骨,也徹底改變了她後來的人生軌道。
旁人無法明白她心裏那種清晰的疼痛,像隻寄生在木頭裏的蟲子一樣,一天天一點點地侵蝕著她所有的求生意誌,清空她所有的堅強武裝。
她曾一度認為,這一次,她是真的熬不過來了。
可是他卻給了她一個報仇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星星之火一般,給了她燎原的力量——或許她生來就是一個複仇使者,沒有任何東西比報仇更能給她動力,六年前她靠著報仇的信念堅持活了下來,如今再一次被報仇的信念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或許人總是這樣的,要徹徹底底地絕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從幫她換一張臉,再到給她塑造一個新的身份,一切都是他在兌現自己的承諾,幫助她完成所有準備。建議是他最早提出來的,但後來操縱計劃的卻是她,他隻能跟著她的複仇計劃行走,因為她聰慧得如此令人咋舌。
這一次,他把她留在身邊的時間最久,長達三年,卻也是最痛心——因為他永遠都隻是一個避風港,風雨過後,她這艘船又將揚帆遠去。
世事艱難,旅途漫長,要積累多麼殷厚的福祉,才換得來攜手並肩的緣份,修行不夠,便隻能用一顆無形的心隨著她乘風破浪,顛簸跋涉。?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