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已經熱好了。
顧斯庭正靠在沙發椅上打飽嗝,麵前放著好幾個空的啤酒瓶,見他們進來,招了招手:“你們吃飯吧!我今天累慘了,想早點睡……哪個房間歸我?”
“自己挑。”唐北堯眼都沒抬。
顧斯庭很開心,心滿意足地走了。
“讓我看看你的傷!”直到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喬慕才開口。
“沒有受傷。”他依舊還是那句話,一邊說著,一邊夾了菜到她的小碗裏,“先吃東西。”
喬慕沒再堅持。
她想,唐北堯晚上肯定也要睡覺的,她到時候看,也是一樣。可是沒想到,唐北堯把她送到房間門口後,並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我讓他們開慢一點,明天一早會到A市。”他開口,“你睡吧,我在你對麵。”
“我們不住一個房間?”喬慕一愣,脫口而出。
她更堅定他受傷了!
每次都這樣,受傷就分房睡!
唐北堯失笑,低頭看了看她還抓著自己的手,故意戲謔著逗她一句:“怎麼,希望我留下來?”按往常來說,她早臉紅地鬆手了。
可是這次……她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
唐北堯想和衣躺上床,喬慕沒讓。
“你坐著!”她要求,口氣倒是難得的強硬,然後她則站在他正前方,一顆一顆,很專心,也很小心地解他的扣子……
她怕碰到什麼傷口。
所以她的動作格外輕柔。
她彎著腰,靠得很近,清淺的呼吸,若有若無地灑過他的胸口……
唐北堯的氣息有些緊繃。
僅是三顆扣子,便到了他的極限,在她的手觸上第四顆時,他的大掌一握,直接把她的手按住了下去。
“我自己來吧。”他開口,聲音有些渾濁,也有些無可奈何。
上衣脫下,喬慕一眼就看到了他後肩處薄薄的紗布。
“槍傷?”她不由一慌。
靠近細細一看,喬慕才稍稍鬆了口氣……是燙傷!
紗布很薄,隻蓋了淺淺的一層,因為是避免皮膚和衣服摩擦。
“那個爆炸……”喬慕欲言又止,爬上床沿,目光緊盯著那被燙紅的某處——應該是塗過藥膏了,雪白色的紗布上,還殘留著一些幹涸的膏體。
她先前聞到的藥味,就是這個。
“嗯。”唐北堯點點頭,倒是麵色如常,絲毫不覺得這小小的燙傷有何大礙,輕描淡寫地概括,“跑得不夠快,有東西飛出來的時候,用背擋了擋。”
他說得淡然,喬慕心中卻聽得一痛。
他跑不快,是因為還帶著爸爸呀……
“有藥嗎?”沉吟了半響,直到唐北堯準備穿上衣服時,喬慕才止住他的動作,“這個藥膏有些幹了,我再給你塗點吧。”
唐北堯沉默了兩秒。
“好。”他竟然答應了,“在對麵那個房間的桌上。”
“我去拿!”喬慕連忙跳下床去拿,殷勤地跑前跑後。他為爸爸受傷的,她負責照顧,心裏也能好受一點……喬慕心裏如此想著。
但真塗藥的時候,她的心情又不一樣了——
她看到了他後背更多細碎的傷口!
很淺、很淡。
顯然,這些傷口都是年代久遠,遠在認識她之前,或者,遠在他成年之前?
她從未這麼仔細看過他,之前他們……也都是在天黑的時候!房間裏的燈光弱,她又早早就昏睡過去,幾乎從來沒好好看過他的身體……
現在,她覺得心疼。
受過這麼多傷,該有多疼啊?
以前,他那位“親人”還在的話,肯定也有人心疼他的吧?可是後來隻剩下唐北堯一個……他就這麼孤孤單單地活著,受傷或著痛了,都自己扛……
喬慕看著他的背,突然就覺得他好孤單。
“擦完了?”見她在背後不動了,唐北堯問了一聲。
“恩。”喬慕頓了頓,坐在他身後,喃喃地開口,“唐北堯,其實我爸爸走之前,讓我跟你道歉……他說你失去了一位親人。”
她罵過他不懂親情,現在,她把那句話收回。
他的親情……
也許比誰都沉痛。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肯定很重要。”喬慕抿了抿唇。
唐北堯的脊背明顯僵住。
他僵直著身體,在她說完之後,便沒在有任何動靜。
喬慕的頭垂下去,有點不忍心繼續盯著他的背,也不忍心想象他可能遭受過的苦難。她深吸了口氣,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重新抬起頭來——
“以後,我當你的親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