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卷 第3章 <薩列裏>(2 / 3)

這也就意味著,惡魔隻有我一個人」

「!」

未冬的麵容變得蒼白。

老人沒有說出被害者的數目和內容。然而,隻需如此便足以向未冬傳達這令人厭惡的事實。

“傷”之持有者——她早就知道弟弟是的被害者。

「不對,還有一個人。隻有一直在尋找實驗數據的提供者。也就是說,隻有她是留有現實感的少數人才之一」

(……人才嗎)

絆咬緊牙關。

他不懂老人在說什麼。

魂成學的曆史和“傷”之持有者產生的原因和他無關。

他隻知道,這種事情會對千尋產生危害,還有會讓未冬感到悲傷——

「原本打算再等會兒的,不過烙印局的動作比我想象中要快啊。雖然順序有先後,不過程序大體上並沒有變化。原來的時間軸在這個世界會造成怎樣的影響,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有四次元的存在、十次元的存在,那麼當然也會有超越二十六次元的存在。這些到底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真是難以想象啊」

老人已經不再在和未冬說話了。

他向著夜空發出了高昂的聲音,仿佛在歌詠真理一樣。然而,他本人毫無生氣的感覺依舊揮之不去。

「……」

絆打橫刀鞘。

已經夠了。

他是不能放置不管的人。且不論他人的性命,他就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眼裏,做任何事都絕無悔意。

絆判斷,現在已經度過了問答的階段。

「——製禦回路停止。開始」

黑色的手套上滴下數條血光。

與此同時,成百套劍術原理在絆的腦海中擴散,堆積在成千上萬死屍之上的殺人之罪竄上心頭。

絆自下段放出居合斬。

換做常人,根本意識不到絆已經消失了。他的一擊是深入生物視野結構上的缺陷,無法看見的魔爪。

刀刃割開雪花斜線斬下。

——這一擊。

用拐杖擋下了。

速度宛如迅雷。

孰慢孰快根本分辨不出,隻看到刀刃和拐杖不斷碰撞,響起美妙的金屬聲。

「——!?」

絆雙目圓睜。

少年沒有手下留情。

雖然為了活捉他而沒有使出全力,但是這力道就算是久經鍛煉的特種部隊隊員也會被一擊擊暈。更不用說還被擋了下來,就連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土岐絆」

老人抽空轉起拐杖側頭詢問。

「你的劍術毫無疑問是集過去劍士之大成,是頂尖的。可是——這也不能和無法攻下相提並論。是這樣吧?」

「你在說什麼?」

聽到絆的疑問,老人靜靜地苦笑起來。

然後,如此囁嚅道。

「真是麻煩啊。亞克西亞沒和你說過嗎?」

「………………什麼」

這個名字讓絆渾身的血管都凝固起來。

「——還記得守破離嗎?指代修行階段的詞彙。我記得在烙印局的屋頂上,他是這麼對你說的」

半年前的再現。

和絆對峙的“傷”之持有者在烙印局的停機坪上說過。

那是土岐絆唯一一次敗北的記憶。

「首先要遵守師傅教誨的『守』,再來是嚐試突破的『破』,最後則是離開師傅鑽研自身學術的『離』。我為了自己的目的,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傷”之持有者“傷”。你隻不過是借鑒。根本沒有為誰而戰的意誌——沒錯,我記得應該說過這些」

聲音雖然不同,但語句絲毫不差,正是那名“傷”之持有者的話。

難以忘記。

不會忘記。

「我認為嗣人君和空應該也說過類似的話吧?特別是空,她應該還熱情地邀請過你——說實話,我曾經覺得你跟著他們的可能性是對半開的」

「……」

聽到這些名字,絆已經不再驚訝了。

他們是四個月前挾持海上實驗都市的“傷”之持有者恐怖分子。

他們兩人搶奪了可以介入的程序,想要血洗。

絆知道未冬正僵立在背後。

「你想……說什麼?」

「你不覺得奇怪嗎?」

老人繼續朝絆提問。

他的目光看向了茫然自失的千尋。她被未冬抱在懷裏,眼神迷離。

「你認為緋原?千尋?蘭斯卡特會那麼巧正好撞上“傷”之持有者嗎?」

少年屏住了呼吸——盯著老人。就連流出的溫熱鮮血流過手腕,他也完全渾然不覺。

就拿亞克西亞襲擊烙印局關東支部時來說。

——明明沒有聯係她,千尋卻趕到了渾身是傷的絆身邊。對於隻去過一次到烙印局沒有絲毫迷惘。

在比如在中和空初次見麵時。

——千尋為何會將空和絆認錯。這兩個身形樣貌天差地別,為什麼會認錯。

若是有誰在其中籌劃什麼呢?

若不是偶然,而是建立在預言之上的必然呢?

「和他們的戰鬥給你灌輸了什麼?產生了什麼反應?欠缺的東西和欠缺的東西相交換,最後得到了什麼?性命和靈魂交換,到底又能得到什麼?」

惡魔的問題在絆的腦海中搖晃。

他猶如內髒被突然揪住一般吐出一口氣。

絆甩開這些詛咒般的言論,定睛看向嗤笑著的老人。

「你……」

他的聲音顫抖起來,呼吸也隨之改變。

身體取代了幾乎要斷開的意識,早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由於殺人的壓力,肌肉高高隆起。

少年的手指緊握刀柄,已經到了難以抑製的程度。

白色的氣息飄散。

「……是你……」

「絆——!」

未冬的聲音也傳不到他的耳中。

絆可以感覺到雪花在肌膚上融化。灼熱的衝動在體內熊熊燃燒。

「……是你……一開始……!」

絆爆發了。

他毫不掩飾地釋放出自己的殺意——如同饑餓的槍彈,成為灼熱的暴力化身。

3

——砍吧、砍吧、砍吧。

就在絆奔出的瞬間,疼痛從劍傳向手套。

饑餓在鳴叫。

渴望在呼喊。

絆怒吼而出,他的腦海中一瞬間塗滿了赤紅的欲望痛楚。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這或許是被斬之人的哀嚎。

隱藏於其中,乞求原諒的聲音。

絆知道。

這些充滿痛苦的聲音,正是使用這把刀——和泉守兼定所斬之人被喚做『靈魂』的東西所留下的記錄。

一如既往地纏繞著武術家們的想法。

(……!)

錯覺重複出現。

喉嚨被割開,手臂被撕下,肺部被貫穿,眼球被剜下,頭蓋骨被斬裂,腦漿噴灑而出,脊椎被打斷,心髒被挖掉……

絆在刹那間體驗了幾十次死亡。

鏖戰千年的戰死記錄侵蝕了絆短短十六年的記憶。血腥味、肉的觸感、斬斷骨頭的手感充斥了整個世界。這是從物體上利用窺探記錄所無法避免的現象。

然而。

現在他要將這些全部否決。

(——聽我號令!)

這聲吼叫碾碎了一切聲音。

饑餓、懊悔、怨念、死亡全都被憤怒壓下。

作為替代,絆入手了巨量的戰鬥情報。重複了成千上萬次生死輪回,於其中得到殺人的罪業。

隻需要這樣。

終止他人生命活動的方法極具效率、十分迅速。

他將一切雜音排除,閉上雙眼。

不久——就連那溫柔的聲音也漸漸聽不到了。

——不好意思啊,留下你一個人。

勒達-117空難。

保護年幼的自己而死去的老劍士的聲音。

他從狼群之中保護了年幼的絆後留下了溫柔卻傷感的遺言。

(現在……)

就連這個也。

絆嚎哭著丟開了它。

(現在……聽我號令!)

大雪紛飛。

雙方的距離不到五米。

若是絆的『縮地』,一步便可跨過。他在0.1秒的時間內移動重心、調整姿態,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和威力瞬間衝出。

與之相對,老人隻是輕輕將拐杖敲響地麵。

微微轉動著,在轉到一半的時候可以看到其中冰冷的刀刃。

細劍。

被如此稱呼的突刺專用的西洋劍。早先之所以能夠防住絆的一刀,也是因為那個包覆細劍的金屬劍鞘。

「那麼,就讓我來給你上一課吧」

的手臂轉動。

隻不過,絆轉動全身打出這一擊,而隻是轉動了手臂

如同微風抵禦狂風暴雨一般。

「……燕飛」

因此絆毫無遲疑。

眼中映出的光之軌跡。

考慮姿勢、慣性、相對距離後斬擊方式有七十二種。

雖然看上去與同一條軌跡無異,但卻各不相同。即便隻有一根手指、手肘的角度有意思不同,刀刃也會改變樣貌。絆所看見的軌跡是難以招架的秘劍。

絆隻需要選擇便行。

選擇殺死對方最有效率、最為速度的軌跡。

正如這招頗為雅致的名字,刀刃逆流而上如同燕子般從右腹拉上。

其名曰,燕飛。

鏘。

清脆的聲響響徹平安夜。

絆的刀——和泉守兼定正朝著老人的脖頸劃出弧線時,被他的細劍輕而易舉地卸下了這一招。

「——!?」

手感虛無,即便已是第二次,絆仍然驚愕無比。

然而,現在不能停下動作。

由於一定程度上已經判斷出對手的實力,所以在終止他的呼吸之前都沒有理由停下。

「——紫藤流劍術,虎跑」

在他喃喃低語的同時。

絆身體前屈踏出一步。

劍尖斷雪,刀光如雷。

以『斬鐵』為原理揮劈而下的刀可以輕鬆切開複合裝甲。更何況老人手上拿著還是細劍,毫無疑問隻會變成相同的下場。

若是沒了刀。

老人的劍伴隨著螺旋運動接二連三地擋下絆的連續斬擊。

兩人的雙腳踢開積雪。

沒有一絲遲疑,兩人迸發出火花。

那節奏仿佛在演奏優雅的音樂一般。

時而迅速,時而緩慢,明明沒有事先沒有說好,他們的腳步卻漸漸一致起來。

從上段到下段,老人隻用最小限度的動作就避開了絆氣勢洶洶的攻擊。

「——!」

絆咋舌後跳。

拉開距離。

風雪翻滾著,廣場上出現一個三角形的軌跡。他的步法如同滑雪一般延展身體,隨後起新技能。

瞬間。

右手迸出斷裂的痛楚。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絆——!」

自己曲下單腿後才聽見了未冬的悲鳴。

視野的每個角落都漸漸變暗。太過強烈的痛苦讓一部分神經處於宕機狀態。

絆頹然地以刀作為拐杖拄起。

「嘖……」

絆的牙齒被他咬得吱呀作響。

右手異常地顫抖著。

微弱的血光正在手套黑色的表麵流淌。

然而,最為致命的確實更加根本的部分。

連續強行讓絆這一存在發出了悲鳴。

“傷”的開放一旦超過界限就會侵蝕身體。烙印局內有種說法,表麵現象會伴隨原因不明的痛苦和異常高昂的衝動,最糟的情況——是會變成廢人。

(可是……我還……不能在這種)

他不禁想到。

這半年中,絆所經曆的激戰都比不上這次。

與亞克西亞戰鬥時、與空爭奪時都沒有陷入過考慮後遺症的狀況。到頭來,絆不斷勉強自己,不斷辛勞後最終把自己逼入了露出破綻也毫不奇怪的狀態。

這筆賬總要自己付清。

然而,比起這些——現在。

「你怎麼了?」

盯著絆。

看到他那狡猾如鷲的目光,絆想到了另一種假說。

他調整氣息,詢問道。

「你……一直在等待今晚嗎?」

「誰知道呢」

絆抬起昏暗的目光看著嗤笑的老人。

這就足夠了。

這個男的一直把與絆有關的事情看在眼中。

漫長的時間中,他一直都在觀察絆依賴的事件。

更何況他還是比烙印局還要熟知魂成學的之一。

關於絆“傷”的界限就算知道得比烙印局還多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這樣一來,老人看準絆的『魂』到極限的時候悠然現身也就不矛盾了。

因此——現在才。

「我隻是繼續了下去而已」

老人說了和剛才一樣的話。

他的眼睛是科學家的眼睛。

就現在來說,則是無情觀察絆的狀態的眼睛。

把“傷”之持有者看做小白鼠——在烙印局中隨處可見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