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抓住駕駛席的姐姐。
從打開的門探出的,右半身。
亞克西亞放手的瞬間,直升機和絆隻隔了一層紙的距離交錯過去。
然後,被觸摸到了。
從直升機探出的未冬的右手,向著少年的右手。
——向著啟動了的右手。
「……………………………………………………」
那時,絆連死亡的恐懼也忘了。
於是,下個瞬間,踩到混凝土後,追趕姐姐的身影也是無意中的事。
仿佛是在櫻花下追趕姐姐時,九年前的那個時候一樣。
奔跑。
樣子什麼的都不要了,拖著刀和亞克西亞的左手,年僅十七歲的絆全速奔跑。
直升機越來越遠。
向著停機坪的前方,大廈前方的夜空遠離。
絆在這一瞬間做出了決斷。
做了覺悟。
「……唔啊啊啊啊啊!」
絆也踏上大廈的邊緣,向著夜空奮力起跳——!
3
夠到了!
飛過七米的距離,絆的左手掛住直升機的機腳架。
哐嘡,衝擊從左腕傳到右肩,劇痛再一次震擊身體。可是卻不能放手。絆的身體目前正處在距離地麵五十米的虛空中。
咬緊牙關,向上看著直升機。
直升機正在猛力加速。撞擊絆的風勢也成比例增長。
這樣的風奪走少年的體溫。從亞克西亞的左手咬入的肩膀也持續不斷的大量出血。
嚐試將身體拉上去。
然而,已經沒有那樣做的力氣。這也無可奈何。就算絆的身體鍛煉過,卻也還沒有超越人類的範疇。跳過那樣的距離,抓住直升機的機腳架已是相當奇跡了。
拚命向左手施加力量。
抽出全身的力量
視野開始模糊。
漸漸地,漸漸地,左手開始無力。
(……笨蛋一樣啊)
如此想到。
飛過來闖進去又能做什麼。對方可是近乎完全狀態的敵人。而且還有一個恰巴在。右肩粉碎的自己,到底能做什麼呢。
苦笑的同時,小拇指鬆了開來。
直升機完全不顧及這樣的絆繼續前進。現在的自己連驅逐的對象都算不上。這點程度的價值也不存在。
(……真是……笨蛋一樣)
最後食指失去力量,少年的身體搖晃起來。
突然,這幾日和自己在一起的紅發少女的臉龐浮上心頭。
如果,她是自己的話,應該也會做同樣的事吧。
向著地麵掉落的同時,最後在意的,竟是這事——自己也真是無聊,明明是與自己什麼關係都沒有的事情。
4
雖然這一帶的地形大致在心裏有些把握,不過真正探尋起來還是很辛苦。
四天前,從高級轎車的後座看到那一閃而過的景色,那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總之再次找到那個建築物的時候,已是夜深人靜。
超過門禁時間,未經允許借用了自行車。一想到回去會被宿管大媽怎樣訓斥,千尋的表情就暗淡下來。
漆黑之夜中的山麓、長長道路的視野前方,是座混凝土方塊般的建築物。
千尋就在烙印局的前麵。
和絆分別了幾個小時,少年最後的態度讓千尋無法不生氣直接斷言「簡直沒法談判!」,就跑來找這個設施了。雖然考慮過要用拿到手的垂飾,不過在拌嘴的時候用這件東西還是有些難為情。
『所以說,我討厭你』
「……被他那樣說,真是讓人生氣」
越想越來氣。
不過,對千尋來說那句話的意思還是知道的。
那是,絆自身的事情。不覺得『孤獨』,這是自己心靈上的缺陷,絆如此說道。
產生少年“傷”的『欠落』。
「可是,為什麼要那樣說啊」
千尋咬住嘴唇。
(——可是)
可是,不是你嗎?
我獨身一人的時候,幫助了我的。
即使那是別人,被那個少年說了那種話,還是忍不住很生氣。
就像是,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九年前,八歲的自己如果沒有被幫助的話。
——說不定『孤獨』也會變成那樣的『孤獨』吧。
「啊啊,真是的!」
千尋啪嗒啪嗒地拍打自己的臉頰。
考慮那麼憂鬱的事情,絕對不是自己的風格。
不管怎樣都要在今天和他再見,然後向那家夥抗議。
雖然沒有考慮要說什麼,不過見到之後在考慮吧!
踩上自行車的踏板,前往烙印局的側麵。
「誒……?」
千尋注意到了奇怪的景象。
烙印局前麵的鐵門緊閉。門的中央開了個拳頭大小的破壞孔,就像是要強行打開一樣被打壞。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千尋抬頭看向突然響起直升機螺旋槳的夜空。
普通人的話根本看不到吧。
但是,千尋的眼睛是在射擊部被鍛煉過的雙眼。千尋有著十米外零點五毫米、五十米外三毫米的東西都能清楚看到的視力。
「這、為什麼……」
因此,看到了那個。
「……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笨蛋,正抓著直升機的機腳架啊!
「難以置信!」
千尋大叫,然後調轉自行車。
一邊仰望天空,一邊踩動踏板。
直升機正向著市區街道和山麓途中的某處,森林公園的方向飛去。
千尋也朝那個公園飛馳而去。
陡峭的下坡。
連一次減速都沒有。
踏板踩個不停。視線也一直緊盯直升機的方向。而視野的一角卻突然出現欄杆,阻斷了車把手。
Gyugyugyagya,令人厭惡的聲音和橡膠燒焦的味道一同發出。
千尋也不介意,就這樣衝刺。
腦中的角落比起輪胎更燃。
「那個大大大大大大大笨蛋!」
不能理解。
千尋知道那個少年並不是普通人。也知道持有著名為“傷”的超能力。但是,那些和這個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至少,掛在直升機上飛行絕不是正常的行為。
明明一天到晚都是那種冷靜的樣子,到底在做什麼啊!
紅發被風撕扯地支離破碎。
白色的製服在夜間化為殘像。
轉彎。
奔跑。
跳起。
——無法想象。
為什麼,我非得做這種事不可啊。為什麼要追這種做著冒牌雜技演員事情的家夥不可啊。
疑問答不出來。
即使答不出來,腳也沒有停下。
即使跌倒,即使身體撞上護欄,也不想停下。
非得追上不可。
隻是,靠著這份熱情全速奔跑。
不久,在接近公園時,千尋看到了少年的姿勢崩潰。
「誒」
千尋屏住呼吸。
別開玩笑了。從那樣的高度掉下來的話——。
冰冷的感覺突然從頭頂滑落至脊梁。
「等一會兒……!」
大叫。
「給我等會兒啊……!」
聲音無法傳到的距離。
就算傳到,也沒有意義。
所以,那樣的喊叫也是徒然。
少年的身體,正從直升機上直落地表——。
5
「總算是擺脫了的樣子」
「是麼」
亞克西亞對恰巴的話點頭。
已經關上“傷”,砍斷的左手腕用止血用的繃帶卷上。即使如此滴落的鮮血還是在腳邊聚成一灘黏稠的液體。
「那隻手……」
「沒問題。用義手就足夠了彌補。出血也在允許範圍」
的“傷”沒有再生能力。雖然剛才一時間內向聯絡著的神經傳達神經信號,不過也隻限於次。就連自己的左腕,亞克西亞也沒有任何的依戀或是愛惜。
用一隻左手就打敗了那個少年,這是正常的犧牲。
「明白了」
恰巴老實地低下頭。
直升機慢慢提升高度。
在來烙印局之前就決定了降落的場所。
在那兒,隻要完成土岐未冬的研究,亞克西亞就能完成心願。
長長的,經過了十年的心願。
以及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