廡廊下有少女挽著袖子在洗槐花,那溫柔恬淡的樣子,竟然是一向暴躁激進的榮璧如。

“如姐兒。”榮夫人出聲喚著她,使了個眼色。

榮璧如抬起頭,看向長纓。

長纓看著消瘦了的她,心裏也有一點歉疚。

往大了說榮胤被傅容誘去傅家是為了替楊肅謀大事,也是為淩晏討公道,往小了說也是為救秀秀和孩子,這相關的幾個人可無論哪一個都與她相關。

“你在做什麼?”她問。

“洗槐花,做槐花餅。”

槐花餅是西北的一種麵食,長纓從前常吃,榮璧如要做這個,讓人驚訝。“你會做?”

“本不會,不過請教了西北來的人,聽著也不難做。”榮璧如說。

“你怎麼想到做這個吃?”長纓又問她。

榮璧如手慢下來,端著裝滿洗好的槐花的簸箕,看向長纓道:“這個世上,我還沒有見識到的事和物都還有很多,每件我沒有見識過的東西,我都想見識見識。”

從前城府淺得如山間小溪的她,如今說起話來竟透著意味深長。

榮夫人打圓場:“如姐兒去洗手吧。”

榮璧如走了。

“真是女大十八變。隔陣子沒見,越發出挑了。”長纓轉向榮夫人。

榮璧如比她小上好幾歲,兩人小時候不是玩伴,長纓也算是看著榮璧如長大的。

榮夫人歎氣:“隻是可惜等到服完喪出來再說親,就十七八了。”

說完想到長纓年紀也不算小了,也才跟楊肅定下婚事,連忙地又噤聲,要找話題來岔開。

長纓笑道:“有人疼著的女孩子,運氣都不會太差的。”

榮璧如姐弟每每在老宅,都是榮堅夫婦在照顧,姐弟倆都不缺人疼。

榮夫人也忍不住笑了:“您可真會說話。”

長纓笑應著,又抬眼看向安安靜靜的正房。

也許是跟榮璧如的碰麵不算太愉快,襯得這院子靜到哪怕是在這樣的說笑之下,也還是溫馨不起來。

榮胤當日倒在血泊裏的情形仍曆曆在目,這是讓長纓怎麼也忘不掉的一幕。

長纓覺得還是應該先去隔壁見見榮家老爺子,這時候房門開啟,榮衍拿著一卷書,卻自房裏走出來。

“沈姐姐。”榮衍跟他們各行了禮,而後目光溫潤地望著長纓:“大姐做槐花餅,想來是昨夜裏父親忽然說到了這個,我想,大姐是要做給他吃的吧。”

長纓搭在紫緗腕上的手驀然一緊:“榮叔能咀嚼了?”

“還不能。”榮衍道,“不管能不能吃,也許大姐還是想試試看吧。大姐隻是跟自己犯著別扭,以及跟父親鬧別扭,並非在怨著誰,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長纓看了會兒眉目清朗的他,又想到榮胤雖然不能咀嚼,但居然能說話,這也是很了不得的變化。

遂道:“他怎麼會說到槐花餅?此外還說了什麼?”

“此外並沒有了,其實也不確定是不是說的槐花餅,因為聲音挺模糊的,隻是大姐說她從前見過父親常吃,她就認定了是說的這個。”

長纓聞言,抬眼又看向對麵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