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真的,那代表他已經獲得了這具身體的主動權。那個自我也將被徹底抹殺,永遠不會再蘇醒。
“你的刀呢,你不應該沒有武器。”
魔神道,“拿出你的刀。”
魔氣幻化的藤蔓,不僅根根帶刺,劃破皮膚後還會不斷腐蝕邊緣完好的皮膚,將傷勢一點點的擴大。十骨鞭便是用了同樣的原理,隻是魔神的武器比十骨鞭還要陰毒,魔氣順著傷口鑽進體內,靈魔兩者不能相容,紫府元嬰遲早會被吞噬掉,到時候心魔生出……
顧容景咬牙運氣抵擋,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我答應過師尊……此生不會再用刀。”
魔神輕歎,“愚蠢。”
他攤開手心,一團魔氣憑空生出,緩緩拉開,變出了一把古樸的黑金刀。
“這原本就是你的,你應該拿回去。”
魔神朝著他的方向扔了過去,“拿著。”
藤蔓瞬間改變方向,一根根地掰開了顧容景攥出血的手掌,黑金刀不偏不倚地落進他的懷裏,再次觸碰到熟悉的手感,顧容景下意識地握住了刀柄。
魔神看到這一幕,輕輕笑了笑,“很熟悉,是麼?”
“這本來就該是你的刀,不該為他人掌控。”
魔神微微頷首,道,“拿起來,與我對招,倘若你贏了,我便放你們三個走,絕不糾纏。”
贏?
他還能有贏的機會麼?
“怎麼沒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理,魔神平靜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我二人宛若鏡像,若天下還有人能殺了我,那麼就是你。”
“不,沒人能殺得了你。”
藤蔓漸漸鬆開,顧容景彎了彎唇角,這笑容竟然和魔神臉上的如出一轍,“我拿起這把刀,之後便會成為你。當初在閑日鎮,那條蛟蛇用幻境和魔音百般引誘,就是要讓我重回刀道。這種錯誤,我不會再犯。”
這句話落下,魔神的臉色瞬間一變。
“你不想要他活著麼?”
魔神道,“你這樣隻會害死他。”
“我不會,所以我知道你也不會。”
顧容景忽然握住那把刀,指腹輕輕從刀麵劃過,鋒利的刃將他的指尖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血液的腥氣很快逸散在空中,魔神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聞到那股熟悉的血氣,他猩紅的眼裏不禁泛起了一絲漣漪。
魔修靠著對欲望的執念才能成魔。
他的欲望,是殺。
“剛才你一定以為我會為了師尊拿起這把刀,現在你一定又會認為,我不會再用刀。”
顧容景說著,忽然一掌劈下,黑金刀瞬間碎裂成為兩半。魔神瞳孔驟縮,幾乎不敢置信地望著他,顧容景卻臉色平靜,握著那把斷刀砍去周圍魔氣藤蔓,從包圍中走了出來。
“我確實不會再用,但此刻,我需要武器。”
顧容景伸出那把斷刀,簡短道,“來吧。”
一把斷裂的劍尚且還留著一絲風雅和殘損的美感,可是一把斷裂的刀看著卻莫名怪異。
倘若有別的修士在場,一定會笑話他,隻見過用斷劍負隅頑抗的,沒見過還能玩得了斷刀。
但魔神沒有笑。
下一刻,數百條魔氣宛若利劍般驟發,顧容景橫刀劈碎,心中默念清心訣,瞬間起了一道法陣——
魔神以為那還會是防護法陣。
太無聊了。
猜測從前的自己可能會做什麼,實在是一件沒有懸念又無聊透頂的事情。
魔神抬手,魔氣依附著一股強大的威壓從四麵八方環繞而去,要生生將這座法陣打碎、把顧容景擠成一團血肉——
然而就在魔氣瘋狂湧上法陣的那一瞬間,“轟——!!”
一聲巨響!!
銀灰色的天際降下數十道電光閃雷,魔神臉色驟變,下意識地想要退開,但此刻已經來不及了,閃電落下,風雨交加,風雷旋渦順著法陣瞬間擴散到直徑數十丈的地方,把每一絲殘存未逃走的魔氣全部卷進了旋流之中,盡數剿滅!!
這不是防護法陣,這是一道風陣!
雷有兩種,分為陰雷和陽雷。陰雷屬風水,陽雷屬金火,最克魔修。顧容景引下的這道引雷陣法無疑引的是陽雷,再加上他本身就是至陽至剛的體質,自己引來的陽雷劈自己,自然更能發揮出他的威力!!
普天之下,也確實隻有他才能殺得了魔神!
魔神臉色鐵青,抬手轟隆一聲擋去這道雷霆之擊,顧容景沒對他造成什麼太嚴重的傷害,卻給了他一個嚴厲的警告,廢掉了他的魔氣。
……他小看顧容景了。
“你成長了許多。”
“不是我成長了,因為你沒有經曆過。”顧容景微微喘氣,忽然露出一個嘲諷的笑,“這是他教我的,你自然不會。”
魔神知道‘自己’性格固執,出招時總是不留餘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從來不會拐彎,一刀劈下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這一式當然不是原本的他能理解的,這是他從上一次秘境遇險時,從冼玉那裏學來的。
“……”
魔神慢慢攥緊了拳頭。
他的動作顧容景看得一清二楚,“你其實很嫉妒吧?嫉妒他選擇了我,而不是你。”
“你想太多了,沒有魔氣,我照樣殺你。”
魔神冷冰冰地落下這句話,一掌洶湧擊出,以掌為刀,這次不再留一絲餘地!!
以他的預期,這一掌顧容景必死無疑!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對方沒有絲毫退縮,他握緊刀,在生死一念之間忽然沉靜了下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從紫府之中升起,元嬰坐在劍上打坐,默念著歸一劍法的口訣。
第一式,春意逢生。
冼玉教會了他,要求生。
第二式,金日燒雲,他之前一直未能領悟。
但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鏘!!”
斷刀忽然使出一套劍法,行雲如水地斬去鋒芒,一道金火伴著雷光與魔神相擊,刹那間天地動色,大地為之一顫!
頂空亮起一道旋渦,雷光閃爍。
他要破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