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哭了一會兒, 眼淚鼻涕都沁在冼玉的衣衫上。他忍了半晌,見她哭個沒完沒了的,終於壓不住了, 一擰耳朵把人揪了起來。
“哎呀疼疼疼疼——!”
“行了,別嚎了, 我用了勁兒麼?”
冼玉冷臉道, “趕緊起來, 別磨磨唧唧的。”
“……嗚嗚嗚。”
蘇染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哭起來梨花帶雨的, 連帶著扯動肩上的傷, 白紗布裏透出星星點點的血跡, 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偏偏冼玉不為所動。
和從前一模一樣。
蘇染站起身來,捂著傷口撇了撇嘴。她很想說一句太沒人性了,但是聽到熟悉的聲音, 又忍不住厚著臉皮撒嬌,“你輕一點嘛,人家現在也是個女孩子,而且還受了傷,你就不能……”
眼看著冼玉臉色越來越冷, 蘇染心裏又嗚嗚了兩聲, 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煩人甜膩的聲音終於從耳邊消失,冼玉神色緩了緩,但聽起來語氣依舊欠佳,“你怎麼會在這裏?又借了誰的殼子,把人家傷成這樣。”
“哪有,你怎麼老把我想的那麼壞。”
蘇染心裏很委屈,“這是我的原身, 我看你們走散了,才敢用原身跑出來的找你的。”
她知道賣乖沒用了,冼玉既然能認出她是誰,想必這幾天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裏,這會兒撒謊就隻有死路一條……沒看見大護法連屍身都沒留下嗎,主人這會兒心情糟糕著呢。
“我把你想的那麼壞?邱正明的事情不是你幹的?”雖然是這麼說,冼玉的臉色還是柔和了許多,朝她招了招手,“傷的疼不疼?我看看。”
“我看你不喜歡他嘛,而且他一看見□□眯眯的,我就給了他一個教訓,是他自己心思歪……”
眼看著冼玉有些不耐煩了,蘇染立刻閉上嘴,乖乖地跑了過去。
她走近了冼玉才發現,許多年未見,當初那隻奄奄一息、又醜又髒的小獸已經出落成了苗條靚麗的明媚少女,即使心裏有過猜測,但驟然靠近,還是讓他有些……有些不適應。
他橫著胳膊把少女推開了些,隻遠遠地看了一眼。雖然看不到皮肉下的傷勢,但紗布之下仍舊有隱隱透出來的魔氣,止不住的血液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冼玉微微皺了皺眉,“這怎麼弄的?”
蘇染頓時一滯。
她怎麼好說,自己和大師兄、哦前大師兄打了一架……聞翡那個狗東西,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主人的線索,跑到藥王穀鬧事去了。兩人從前就很不對付,這回更加是仇敵見麵分外眼紅。
聞翡沒打算殺了她,但也擺明了不讓她好過,蘇染休養了好幾日,其他的傷勢都暫時止住了,唯有肩上這處一直隱隱的散發出魔氣,不斷侵蝕著她生長出來的新肉。不動還好,但隻要奔波遊走,傷處就會越來越痛,越來越深。
這傻逼就是故意的,故意拿她撒氣。
一想到他,蘇染整個人心情都不好了,支支吾吾地沒有開口。
好在冼玉沒有追問。
他和魔修打交道了半生,一伸手就能察覺到這股魔氣有些熟悉,像是與秘境裏的那團同根同源。他皺了皺眉,洶湧靈氣自指尖蓬勃而出,龐大的力量凝聚在掌下,呲地一聲,下一刻,那股魔氣扭曲又無奈地消散在空氣之中。
如同大護法的殘魂一般,徹底散去。
拔除掉嵌在皮肉裏的魔氣,蘇染頓時覺得受傷的那一側肩膀輕鬆了許多,血腥味也漸漸地淡了下去。
她一臉欣喜,剛要和主人撒嬌道謝,一個‘謝’字剛出口,冼玉已經轉身向前走了好遠。
“……?”
“哎?主、主人?你等等我啊!”
蘇染一臉懵,快步跟了上去。
冼玉聞言,皺了皺眉,停住腳步。
蘇染跑得太快,差點撞到他的背上去。
“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這話問得太過冷淡,仿佛和她隻是陌生人。這和她想象中的相認差距太大了,她抿了抿唇,有些難過,“你把我撿回去,我就是你的半靈獸。我不跟著你,我還要到哪裏去呢……”
冼玉陷入了沉默。
“你不是我撿來的。”
他道,“救你的……是淨誠。”
蘇染也微微一怔,有些失神。
方淨誠,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提了。
他曾是冼玉座下最虔誠的弟子,單純熱忱、善良老實,隻是很可惜,沒有道緣。
冼玉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前往一座宗門時,看到了求仙路上考核不通過的方淨誠。
他能力最低微,年紀也大了,十七八歲還不曾邁入煉氣,可是卻有一股堅韌不拔之力。當時同行的一名弟子看不過去,告訴他,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度過一關,而且考核也早就結束了。
但他隻憨憨地說,沒關係,我再走一段吧,即使失敗了,也可以為明年再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