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2 / 3)

但柳無名也沒有一口拒絕。

不一會兒,薑溫韻就帶著一瘸一拐的鄭盛淩過來了:洗髓池已經打開,一切都準備就緒。

洗髓池位於扶華山的後山禁地之中,地勢偏遠幽深,氣溫嚴寒,不是修士很難忍受這樣的低溫。好在冼玉從前在冰棺裏躺了五百年,對這些已經駕輕熟路了,沒有半點不適應。

洗髓池外觀上和其他的溫泉湯池並沒有什麼不同,池水上空常年凝結著寒霧,池邊石山林立,反而起了不錯的遮擋效果。

薑溫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的洞府裏還有一根五百年的靈芝,雖然比不上千年的,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了。她讓鄭盛淩先帶兩人過去,準備折返回去搜刮搜刮,正好被柳無名攔住了。

“師妹,你見多識廣,我想和你打聽一件事。”柳無名猶豫了片刻,隱去了冼玉的姓名和道號,“你可知聽說過數百年前有位曾屠戮十萬魔軍、一己之力終結人魔大戰的大乘期大能?”

若換個人,聽到大乘期三個字,就已經下了論斷。

邁過大乘期便是渡劫,大乘期是修士們一生求道中最遠也是最難邁過的門檻。雖然平日裏修士們各個口中稱求仙,但誰都明白,連大乘期都未成達到,是沒有資格談論‘求仙’的。就連那條蛟龍,也不過區區分神而已。

修真界沒落久已,所謂飛升隻是妄想罷了。

柳無名原本以為這會是他聽到的回答。

然而薑溫韻眉頭一皺,“你從哪兒聽說的?”

這句話一出,柳無名心裏頓時咯噔了一聲。

師妹從來不是個藏著掖著的人,倘若她不知道,那就會直白地敲柳無名的頭,輕笑著罵他從哪兒聽來的胡言亂語,竟然也相信。

但這句反問一出口,就說明有事。

柳無名吞了吞嗓子,此時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胡扯道:“我無意中想起的,舊時曾經聽長輩們提起這件事,原本還以為是我記岔了……”

薑溫韻聞言微微皺眉,原本不欲和他多說,但柳無名攔著不讓她走,非要問個究竟。他們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師兄妹,情誼深厚,薑溫韻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急切的模樣……

她隻好警告道:“你不許告訴別人。”

柳無名連連點頭。

“你說的那位大能確實存在。”薑溫韻順手降下一道隔音陣法,但仍舊不安心,眉宇中露著幾分擔憂和畏懼,“當年的人魔大戰,並不是傳聞說的那樣……魔軍消耗殆盡,不得不退兵。這完全就是胡扯,要知道當時魔修昌盛,數量倍殺人修,倘若不是那位大能,隻怕修真界早淪陷了。”

“與其說是人魔大戰,其實當時修真界已經人心渙散。倒不如說是那位仙君一人之力,將魔修堵死在五道關口,殺了足足數十日……”

柳無名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道:“這樣大的功績,怎麼如今連蛛絲馬跡都查不到了?”

一提到這個,薑溫韻神色忽然變得幾分蒼白,半晌後才道:“你不要再問了,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師妹……”

“前人不提起總歸是有道理的。”

柳無名看她油鹽不進的模樣,想來是也問不出什麼了,於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師妹,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師妹比他小幾歲,柳無名尚且沒有印象,那她又是從哪裏得知這些密辛的。

“師兄,不要再問了,我是為你好。”

薑溫韻搖了搖頭,步調匆匆地離開了。

隻留下柳無名一人,緊皺著眉站在原地。

薑溫韻的洞府在扶華山的山頂之處,這裏氣溫比尋常低了幾度。和柳無名分別之後,她一直心神不寧地,還險些把那株百年靈芝扔到藥爐裏去,還好最後她眼疾手快,趕緊撈了回來。

洞府中靜悄悄的,她穿著一身藍色羅裙,裙擺處不小心沾染了些許汙泥和沉寂,一向愛美的人竟然完全沒有顧及到,就這樣頹然地在桌邊坐了下來。

她與夫君早年相識,兩情相悅,但真正結為道侶卻是在兩百年前。那時候的鄭毅還是個大器晚成的修道狂魔,薑溫韻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腰間佩劍,卻又要投身占卜之術。

在成親不久後,薑溫韻就發現了夫君房中的那間緊鎖的衣櫥。淩兒如今的種種懷疑,對他父親的不信任,薑溫韻一樣通通有過。

她當時一直覺得鄭毅遲遲未婚,就是因為心中曾經裝下過一個人,直到成親後也未曾放下。薑溫韻發脾氣、也哭鬧過,鄭毅從來不惡口相向,一直包容著她的壞脾氣,隻有一點——

他不願解釋,也不願意扔掉那件舊衣。

薑溫韻不甘心,給夫君喂了酒,把人灌醉後又給他吃了吐真丸,這才知道了那些……

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那是她夫君的師尊。

生前功德加身,死後屍骨難尋,天地之大,再無從追尋他的身影。

法衣隻不過是最後一點慰藉。

鄭毅醒酒後沉默了好幾日,薑溫韻自覺有錯,想去道歉,夫君沒有怪她,隻說了一句話。

“韻兒,你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不再瞞你。”

他聲音沙啞道,“但是此事決不能外揚。”

當時薑溫韻年輕無知,也曾問過為什麼,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世道不能容,本身就是原因。

之後淩兒也邁上了她的老路,誤會鄭毅心中有位抹不掉的白月光,還為此受了鄭毅的刑罰。薑溫韻替夫君一遍遍地解釋,卻隻換來鄭盛淩完全不相信的目光。

之後,鄭盛淩遠走萬劍宗,一向敬重父親的孩子,除了節假日外很少再回問機閣,平日裏寄信過來,開頭永遠是那句:問候母親大人。

除非要事,幾乎見不到父親的姓名。

薑溫韻每每想到都有些隱隱遺憾,想脫口告知真相,但是夫君的告誡一遍遍地環繞在耳邊……

薑溫韻長長地歎了口氣,再站起身時,腿腳微微有些發麻。

算了,柳師兄雖然脾氣火爆,但是為人知道輕重,想必不會鬧出什麼岔子來。

她打起精神,從儲物袋裏撿出幾樣可能用到的東西,迅速地離開了洞府。

洗髓池內,鄭盛淩和顧容景分坐洗髓池的兩端,雙手結印降下護法,已經準備就緒。

雖然山石有些許遮蔽的效果,但不是他一個人過來泡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反而更加尷尬,冼玉索性脫了外衣,打算穿著裏衣進去。

洗髓池邊緣布著不少濕潤的鵝卵石,不小心就會腳滑摔下去,冼玉扶著邊緣剛要下水,就被鄭盛淩喊住了。

他瞠目結舌,“你、你就打算這樣下去啊?”

“不然呢。”

“……”鄭盛淩露出一個驚悚的表情,猶豫著說,“你要不然先伸個腳試試看吧?看看能不能接受,我聽說洗髓池的水宛若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