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頁上輸入驗證碼之後,白思君久久沒有點下“確定”按鈕。
對於每個從校園踏入社會的人來說,最痛苦的事不是失去了寒暑假,也不是曾經的好友漸行漸遠,而是在日複一日枯燥的生活中,認識到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
地球不會因為誰停止運轉,曆史也不會因為誰停下前進的車輪,在茫茫沙海當中,任何人都不過是極不起眼的一粒沙。
白思君也不例外。
普通二本院校邊緣專業畢業,因喜歡讀書在一家民營出版公司找了一份助理編輯的工作,一幹就是四年。
這四年裏他的工作除了打雜就是打雜,他甚至比主編還要熟悉這家公司,至少他能第一時間知道茶水間還剩多少咖啡粉,打印機裏還有多少A4紙。
然而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隻要他通過考試。
白思君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他安慰自己這一年沒通過第二年再加油便是,成績不過是過眼雲煙,隻要堅持和努力,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鼠標發出清脆的按鍵聲,下一秒頁麵跳轉,代表著成績的數字出現在眼前,白思君在屏幕前愣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被喜悅淹沒——他竟然真的通過了考試。
白思君激動地握了握雙拳,接著拿起手機想要第一時間告訴女友小艾這個好消息。
打開微信,滑過十幾個置頂的工作群,又滑過了幾個相熟的編輯,等白思君翻出小艾的對話框時,他才發現他和小艾最後一次說話已經是上星期了。
喜悅和激動讓白思君沒有思考太多,他很快發了一條消息過去:我通過出版專業中級考試了。
小艾很快回了消息:恭喜。
白思君的喜悅並沒有停下,他還想和小艾多解釋一下,通過這個考試,他就有資格當責任編輯了,然而他的話才編輯到一半,小艾的第二條消息就發了過來:我要結婚了。
編輯消息的手指立馬停下,白思君有些恍惚,他不記得他給小艾承諾過通過這個考試就和她結婚。
而且以他們現在的感情狀態來看,也不像是可以結婚的樣子。
疑惑最終化為一個問號發了過去,小艾也沒有賣關子,直接回複:家裏另外介紹了一個,認識兩個月了,我們要結婚了。
從天堂跌回地獄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白思君調出通訊錄,想打電話過去質問,但最終還是沒能按下那個號碼。他返回微信裏問:為什麼?
小艾:我們上一次約會是什麼時候了?
白思君愣了下,老實說,他不記得了。小艾是家裏介紹的女孩兒,白思君不排斥,小艾也覺得他不錯,所以兩人就這麼交往了。半年過去了,兩人的約會頻率從最初的一周一次,到現在……似乎一個月也沒有一次了。
小艾:你除了說工作的事以外,什麼時候找過我?
小艾:我不是知心大姐姐,不是拿給你發泄壓力用的。
小艾:我閨蜜說的對,臉好不能當飯吃。
白思君怔怔地看著手機屏幕,好半晌才打出了“對不起”三個字。然而當他按下“發送”時,對方已經把他拉黑了。
白思君把手機扔到桌上,渾身無力地倒回辦公椅上。
與失戀的傷心比起來,他更頭痛的是過年回家時該怎麼和家裏交代。
白思君的家裏人在一個小城市經營著糧油店,他不了解家裏的生意,但從前年過年家裏添置了一輛車,去年過年家裏新購了一套房,並且姐姐和姐夫一家生活充裕來看,家裏的條件大抵是不錯的。
也正因為如此,目前家裏最關心的一件大事就是白思君的個人問題。
原本和家裏約好今年過年把小艾帶回家,然而現在看來等待他的又將是一個折磨人的新年。
白思君的座位靠近過道,平時總有人來往。或許是他現在無精打采的狀態和平時充滿幹勁的樣子反差太大,路過的趙琳好奇地湊過來問道:“怎麼了,小白,考試沒通過嗎?”
趙琳是公司裏的資深編輯,今年三十五歲,有個可愛的兒子。自從休完產假複工之後,她就一直在負責童書的項目,也帶過白思君幾回。
“沒有趙姐,我過了。”白思君坐直身子回答。
“過了應該高興啊。”趙琳輕拍了兩下白思君的肩,“等過完年回來主編該給你升職了。”
那也得要他挨過過年才行吧,白思君在心裏苦笑。
年前的日子過得飛快,每年的一月都存在感極低,等人們回過神來時,新的一年已經快要過去六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