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八月份,天氣晴朗,烈日炎炎,那被陽光炙烤過的大地的溫度仿佛都能透過鞋底準確無誤的傳達給他的主人。而在這樣的溫度下,隻要能喝上一杯冰冰涼涼,冒著冷氣的汽水兒,搖一把自家做的大蒲扇想必是大部分人心裏對美滋滋的追求。至於風扇,在九二年的今天,那也不是每家每戶都能用的起的。
但這些舒適的待遇卻跟正在安和市的工地上揮灑著汗水的人們挨不著邊。即便是汗水滴入了眼睛,刺的人眼睛生疼,頭發也變成一綹一綹的,那也不敢停下來。一直熬到了午飯時間,才有人過來高聲喊兩句吃飯了,工人們這才三三兩兩的結隊去吃飯。
現在的工地還不像日後那樣,有工地食堂,飯菜有葷有素,還有專門的生活區,水電都給你接好,直接用就行。現在的工地可說是啥都沒有,想要吃飯,要麼自帶幹糧,要麼自帶鍋碗瓢盆,或者去周圍的小攤位上吃,可大部分人還是舍不得去攤位上吃飯的那一份錢的,都是自己開火。在空地上用幾塊磚搭出簡單的灶,大鍋架上,清水煮麵條,最多放點青菜,肉蛋那是不敢想的。就算這樣,也算一頓好飯菜,就著鹹菜啃窩頭也不在少數。
“哎,明子,我看你頭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也用不著老去外麵吃好的了。待會兒就跟我一起去吃飯,別再跟著大偉那些人胡混,整天出去吃,你手裏還有多少錢能霍霍?你可得記著,你不是他們那些單身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有老婆有閨女,手裏有點錢,不想著給家裏寄去,讓她們娘幾個守在家裏,就種著那兩畝地,手裏又沒點錢,那日子可咋過?”在去吃飯的人潮中,秦安準確無誤的找到了早走的顧時明,從背後拍了他一下,嘴裏恨鐵不成鋼的嘮叨著。
要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要不是顧時明的爹對自家還有幾分看顧的情分,他還真不想管人家這些破事。關鍵是人說了也不聽,還嫌棄囉嗦,白瞎了自己這一番好意。
“家裏種著兩畝地,還有我爹娘看著,咋樣都餓不死她們,一群丫頭片子罷了,還值得我放在心上?這要是換成三個小子,那我做夢都得笑醒,別說省著吃了,就是天天喝涼水塞牙縫,那我也樂意,可現在誰讓她們娘生了她們三個呢?閨女遲早得嫁人,那就是潑出去的水了,我幹啥為她們費心?她們要是怨,那也隻能怨她們娘不會生。”剛剛穿過來沒多久的顧時明,“兢兢業業”的扮演著自己的重男輕女的人設,模仿著原主的口氣說話,雖然他心裏真不是這麼想啊!
“你這臭小子,嘴裏胡沁什麼!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你聽聽你說的還是人話嗎?閨女難道就不是你的種?就是以後嫁出去了,她們也得管你,要不然那唾沫星子都得淹死她們。再說了,你平時不是挺能耐的嗎?她們要是不管你,你就跟她們鬧啊,還是說你隻是個慫貨,不敢去你女婿門上鬧,隻會在家裏耍橫!”秦安沒惜力的打了顧時明兩下,疼的顧時明當即是齜牙咧嘴得,還不敢還手,隻嘴裏辯解著:“我才不是慫貨!有誰是我不敢跟他鬧的?”說這話的時候,如果他的目光沒有躲閃的話,想必會更有說服力。
對於了解他性子的秦安來說,知道他隻是嘴上硬氣,真要到了事上,那絕對是跑的比誰都快的主兒。可這當下,秦安也不打算拆穿他,隻點點頭,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個怕事的人,我果然沒看錯你。那這樣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就算是閨女們嫁出去了,不也沒逃開你的手掌心嗎?再說了,你光想著生兒子,可你睜開眼看看,這不孝順的兒子也多了去了。不說別的地方,就咱們村裏,那娶了媳婦,就把爹娘趕出去住的人也不是沒有。
像我們家大丫頭秀香,去年就嫁到隔壁村了,可嫁人之後,也沒和娘家斷了來往,這四時八節的禮那也沒見少,還給家裏帶來個壯勞力,家裏和地裏的活計都有人幫襯,我這出來打工都心安了不少。你說我這親結的不好?”為了給顧時明做思想工作,秦安也是費了心思,別管忙不忙,逮住人就勸解一番。
他是真稀罕顧時明家那三個丫頭,不管大小,乖乖巧巧的,看著就招人疼。雖然她們爹不當人,但是她們娘還是把孩子教育的挺好的,見人三分笑,主動打招呼,也沒聽說有什麼調皮搗蛋的作為,可比自家那調皮蛋強多了。想到那三個可憐的孩子,秦安本來鬆動的信念又堅定起來了。今天又是為三個侄女的未來努力奮鬥的一天呢!
“這親當然結的不孬。但哥你這麼拚,還不是因為你家裏有了兒子,想給他留下點什麼,要不然幹啥不留在家裏,非留在這工地上吃苦?說到底還不是嫂子的功勞!”像是在考慮反駁的點,過了一會兒之後,顧時明才慢吞吞的說道。原主心裏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就算秦安做了再多的思想工作,他心裏也是很不以為然。要是家裏的女人沒有給你生兒子,你能這麼底氣十足的訓我?想啥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