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下針的手微微一抖，眼眶也跟著紅了：“沒有過去的記憶，對她來說，會不會太不公平？”
傾趙笑了：“如果我還活著，但凡我還有一口氣，但凡我還存在在這個世界，我都不會請求你這麼做。但是如果我已經確定死了、不在了、永遠活不過來了，我又憑什麼霸著她的一生讓她在痛苦的回憶中孤零零地為我守著？我寧可她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寧可有個男人真心疼她愛她，哪怕我知道，我走之後，不會再有一個男人像我這樣愛她，我、、也寧可她擁有完整的一生，可以戀愛結婚，可以生兒育女，將來她白發蒼蒼的時候，夕陽下，也能兒女成群，也能享受天倫之樂，最後壽終正寢，也有兒女為她隆重地舉辦喪事。哪怕，她臨時的時候，都不曾想起我，我也寧可，她可以過這樣簡單幸福的生活。”
流光將針全部下完。
又從小瓷瓶裏取出一粒丹藥，這是雪蓮靈芝跟露珠煉成的，不能幫傾趙解毒，卻可以幫他續命，幫他拖著殘魄的身子，多挨一天是一天。
喂了傾趙吃下丹藥，他應聲：“好。你今日與我說的，我全都答應你。”
傾趙又抬頭，對著流光很憧憬地笑了：“我知道你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所以，當貝拉下葬之後，麻煩你將我的墓遷到她的墓的旁邊。她或許會跟她的丈夫一起合葬，但是我隻需要靜靜地凝視著她就好。”
流光輕歎了一聲，問：“還有什麼想要交代的嗎？”
他剛才診脈就已經查過，傾趙四分之一的肺已經糜爛了。
人類是依靠肺部呼吸的，當肺受損超過一定比例，人類是根本無法存活的。
所以流光非常欽佩傾趙的一點就是，小小年紀，越是時日無多、越是該絕望崩潰的時候，傾趙反而越理智、越鄭重、越是爭分奪秒！
傾趙還真是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了。”
原本他還會擔心傾藍，但是看著傾藍跟清雅和好如初的樣子，他由衷替他們開心。
流光點了個頭：“好。”
又過了會兒，流光將傾趙胸口的針全都摘除：“以後每天早晚我過來給你針灸一次，可以幫你緩解病痛。”
之前之所以不來，是因為這一套方法隻適用於肺部重度糜爛的人，傾趙之前達不到，所以不合適。
傾趙感受著輕鬆的呼吸，笑了：“還真是一點都不疼了，我該不會是回光返照了吧？”
流光白了他一眼。
他將針頭一支支在紅燭上燒過，然後放回去。
傾趙問：“不要銷毀嗎？”
“血液傳染是謠傳，這種病毒不會傳染，唾液也不會，最怕中毒者本身內外傷感染。”
“那你不早點說！早點說，我就可以抱著貝拉一起睡了！”
“小小年紀，想太多會腎虛的！”
“你、、”
傾趙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待流光將藥箱全都整理好，他忽而望著流光道：“其實，我還有一個遺願。”
流光望著他，不語。
傾趙滿是心疼地輕歎：“你也成個家吧！”
流光眸光微閃：“你以後，要是每天都像今天這麼煽情，我就不來了。”
傾趙忽而問：“我，還有多久？”
這一聲，透著淡淡的顫音，有些坦然，也有些抗拒。
流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忍騙他：“再過幾日，我會施法讓你冬眠。若是傾羽他們能及時回來，你會醒來。若是他們回不來，我的靈力也會失效，屆時，你會化作沙塵，頃刻間粉碎，無力回天。”
這幾天流光一直在尋找適合讓傾趙冬眠的地方，所以總是早出晚歸的。
傾趙沒有抱別的希望，一個月前傾羽他們穿越的時候，流光就跟秦懷虎夫婦說過，他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
那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年不會是尋常的一年，因為肺對於人類太過重要了，不可能一直受到病毒的腐蝕還能拖一年之久。
現在他終於懂了，原來他清醒著的時間，隻剩下幾天了。
後麵的冬眠對他來說，其實，還是不要抱有希望的好。
流光背著藥箱轉身去開玻璃牆的門，秦懷虎夫婦還在醫生辦公室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