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水門市紅街附近發生的集體失蹤事件,現在還沒有任何確實的線索。包括還未能夠確認的案例在內,目前行蹤不明的還有三十三人——實在是一件充滿謎團的事件。”
“是啊。不管男女老幼,不管是學生、社會工作人員還是其他各種各樣的人,都在水門市中心一定範圍內,在差不多相同的時間帶,突然失蹤。考慮到失蹤人數和發生範圍,不可能是單純的誘拐或者綁架——似乎還有親眼看到有人突然消失的這種超自然現象的流言。雖然再怎麼說這些流言也不可能是真的,但是這件事情還是留給人不可思議的印象。”
“另一方麵,當初被認為行蹤不明的人員中的二十人,分別在市內的不同地方被發現,現在已經被保護起來。現在,雖然警方還在繼續調查,但被保護的人們都沒有失蹤之後的記憶,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本節目的主持人,清家翼也是失蹤者之一。關於失蹤者知道些什麼的人,請聯係調查總部。”
“還沒有被發現的人們,祝願他們也能夠早日平安歸來。”
液晶畫麵的對麵,新聞節目的主持人和評論家們都用著聽起來好像非常嚴肅的語調說話。
雙手抱膝坐在床上的月代香戀,默默地盯著電視節目。
[……明明因為作為替補有機會登場很高興的說。虛偽……]
並不是真心想要說壞話。
少女的精神已經疲勞到不拿電視節目出氣就不能保持冷靜的程度了。
房間的電燈也沒有開,將臉埋在膝間,咬牙忍受著獨自一人的孤獨和不安。
——大兩歲的哥哥,月代玲音一周前失蹤了。
至今一點消息也沒有。
開始幾天心中隻有不安。
期待著哥哥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回來,晚上隻要稍微有點動靜就會起來看看而睡不著,就算睡著了也會做惡夢,醒來後心中懷著的哥哥說不定已經回來了的淡淡的希望又會落空。
這一周,香戀都請假沒有去學校。
麵對因為擔心而來訪的班主任的對應看起來都很正常,但內心方麵已經快要精神崩潰了。
即使電視節目的話題已經變了,香戀依舊雙手抱膝呆坐在原地。
——在這次的集團失蹤事件中,突然回來的人並不少。
世人雖然已經開始有用“神隱”這種老套的詞來形容,但哥哥玲音一定會在幾天內就回來——香戀隻有通過如此深信,才能夠保持心理的平衡。
[……笨蛋老哥。誰叫你扔下我跑去蛋糕店,遭報應了吧……]
雖然不是發自真心的言詞,但通過自言自語說出來以後能夠轉移注意力。
好不容易用虛假的憤怒喚起了些許的氣力,香戀拖著沉重的身體站了起來。
[……去趟便利店吧。]
沒有聆聽者的自言自語,當然不會有人回應。
如果哥哥在的話,一定會說著“晚上出去比較危險”然後礙眼的跟上來。
極力壓下寂寞感,香戀走向玄關。
出門的時候,正好有電梯上來了。
裏麵乘著認識的女性。
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圍裙的,黑色長發的清秀美人,和香戀對上視線後露出純美的微笑。
[香戀醬,晚上好。正要出門嗎?]
[啊……靜枝姐。你好。]
她——十和田靜枝,是哥哥玲音在打工的紅茶店的店主。不是契茶店,而是隻使用茶葉和紅茶用器具的小型店麵。
自從玲音失蹤以後,她因為擔心香戀幾乎每天都會過來。
[那個……打算去便利店,可以的話請在房間裏等一會兒好嗎?]
讓她進房間沒有問題,但是已經基本沒有可以用來招待客人的東西了。
[這樣啊,那麼我也一起吧。走夜路很危險吧?]
說著和哥哥差不多的話,靜枝再一次進入電梯。
在狹窄的電梯內兩人開始交談。
[……靜枝姐也會感到困擾吧。笨蛋老哥一直不去打工……總感覺很抱歉。]
[說的是啊。回來了以後一定讓他多幹活。]
靜枝為了照顧香戀的感受,為了不讓她情緒更低落而故意這麼說。
即使這些都知道,香戀還是忍不住聲音發顫。
[……會、回來的吧……?]
靜枝默默地從背後擁抱香戀。
能夠聞到柔和的甜香中,混合著紅茶清爽的香味。
快哭出來的香戀情緒稍微冷靜了下來。
[不會有事的。一起出去的朋友不都已經回來了嗎?玲音君隻是晚了一點,一定會和庫雷雅醬一起,馬上就會回來的。]
像是安慰小孩的平穩話語。
對於柔聲安慰的靜枝升起感激之情,但對於同時冒出來的另一個人的名字,香戀的心中又有著複雜的感情。
(是啊……笨蛋老哥,說不定正和那個人在一起……)
強壓下堵在內心深處的感情,香戀將手放在靜枝的手腕上。
[……靜枝姐,謝謝。我已經沒事了。]
電梯已經到達一樓了。被人看見會誤會的。
邊一起走向附近的便利店,香戀邊心中想著。
靜枝雖然現在隻有二十五歲左右,但父母雙亡,而且貌似沒有兄弟姐妹
雖然沒有問過她親戚的情況,但應該是天涯孤獨的一人。
可是,她看起來並不寂寞。
這一定是因為她自身就很重視周圍的人。這麼擔心隻是來打工的店員的玲音和他妹妹香戀,說不定對於靜枝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吧。
靜枝低聲自語。
[香戀醬真是堅強……真應該讓那些過分慌張的人好好學學。]
在說什麼人呢,香戀感到疑問。
可能是因為不知道的東西太多,有用的事實一點都沒有,媒體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焦點,社會上並沒有亂作一團。除了曝光一部分失蹤者的隱私和家人以外,找不到任何采訪的切入點,這是香戀的感想。
對於生活著近百萬人的水門市而言,這也隻是發生在紅街附近小範圍的,人數僅僅隻有五十左右的失蹤事件,而且其中二十人已經回來了。
如果不是有關連的人都會懷疑整件事都是騙局,事件發生的時候甚至傳出了說不定這是電影宣傳的風言風語。
都快形成慣例的這是美軍或自衛隊、也可能是外國勢力或新興宗教的陰謀的論調姑且都有,但是基本都是思想偏執的人們的偏執願望的體現,沒有一個不是奇談妄言的。
就香戀所見,社會上的反應還是比較平靜的。靜枝的話好像有點太誇張了。
[慌亂的人們,指的是誰?]
麵對這樣直接的提問,靜枝露出寂寞的笑容。
[我認識的人——亡父原來的同事之類的人。因為有好幾個重要人物卷入這次的騷動失蹤了,而陷入了混亂的樣子。]
[哦……原來如此。]
身邊的生意夥伴或者社員失蹤了的話,會慌張失措也是沒有辦法的。
即使是在靜枝麵前表現的很堅強的香戀,呆在家裏的時候也會不安定的連自己都感到危險。
[說起來……這樣的事情新聞裏好像不怎麼有啊。]
靜枝苦笑道。
[……是啊。不太會報道吧。其實新聞裏麵報道的失蹤人數並不是全部。有些人的失蹤被隱瞞了……因為我不是內部人員具體情況也不是很清楚,貌似包括已經回來的人,大概有一百人左右失蹤了。真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靜枝深深的歎了口氣。
[今天早上,回來的人不是在電視采訪中回答了嗎?自己失蹤這件事本身都不知道——突然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在自己家裏,而且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大吃一驚之類的……這樣的事情,可能嗎?]
[誰知道呢……不過,實際上不就是這樣嗎?]
香戀並沒有懷疑這一點。
一起失蹤的哥哥的友人們——
宗方英太郎和胡桃澤姬想花,在失蹤後第三天在各自的家中被發現。
本人都沒有失蹤時的記憶,在空白的三天中發生了什麼一點都不知道。
香戀和兩人都直接交談過。
“過了三天醒來,但肚子卻一點都不餓。”
“醒來的時候,之前喝過的咖啡的味道口中還有殘留……”
——也就是說,有著現實世界過去了三天,但他們自身的時間隻過去了幾分鍾的可能性。
雖然擔心還沒有回來的玲音和庫雷雅,但他們還是先一步回歸了日常。
[隻考慮哥哥朋友們的言辭的話——這和普通的失蹤不一樣。]
靜枝眼睛微斜。
[……是啊。真是麻煩啊……這種事情真不應該發生。]
聽到這句話,香戀突然感到了違和感。
關於現在發生的事件,靜枝好像知道香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想要詢問,但她隻是想了一下沒有直接問出來。
瞥了一眼身旁靜枝的表情,像石像一樣僵硬。
她蒼白的臉色並不僅僅是因為月光或是路燈的緣故,而是如同麵無血色這個詞的字麵意思。
除了玲音和庫雷雅,她還有其他認識的人也失蹤了——察覺到這一點,香戀無言的握住了靜枝的手。
靜枝也同樣什麼都沒說回握住香戀的手。
手上的力道,總覺得和哥哥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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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睡得迷迷糊糊正想要翻身的玲音,感受到身體的沉重微微睜開眼睛。
由於從窗戶射進來的蒼白的月光,室內還算明亮。
(呀……?這是,哪兒啊……)
背上傳來的觸感並不是自己家裏的床的。
在月光下顯得模糊的天花板也沒有什麼印象。
雖然直管形日光燈沒有打開,但還是能夠在微暗的環境中感受到石膏板的質感。
感覺像是在醫院,或者是辦公室。
緩緩深吸一口氣,聞到的是香甜的洗發水的味道。
身體上依然感受到不自然的沉重感。再加上,除了頭部以外的全身都能感受到的柔軟溫暖的觸感。
由於猜想到了香味的主人而臉色僵硬,玲音將朝向天花板的視線慢慢往下移。
在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下發出白光的金發,以及綁在頭發上的眼熟的絲帶——
[……庫雷雅?]
[……嗯……]
青梅竹馬的少女在睡夢中輕哼了一聲。
雖然臉靠在自己的胸前看不清楚,但絕不會錯。
(不過,可是……說起來剛才好像做夢夢到偽裝成庫雷雅的人……?)
玲音剛睡醒的腦袋中起了戒心。
本來就絕對不是要好到可以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的關係。橫在理想和現實之間的鴻溝有多麼的深多麼的寬,玲音自己也非常的清楚。
——不過,少女生動的體溫和柔軟的觸感,以及香甜的氣味,怎麼想都是現實中才有的。
[……庫、庫雷雅?可以起來……嗎?]
雖然堅信不會認錯人,但麵對眼下情況依然聲音發顫。抬起頭來一看,是無臉妖怪啊,這樣的展開反而比較能夠接受。
可是,背叛了玲音的預想,少女昏昏欲睡地揉著眼睛,緩緩抬起她端正的臉龐。
[啊……玲音……?早啊……]
睡迷糊的聲音都那麼可愛。
玲音用鋼鐵般的意誌移開了視線。
[……是。早上好……那個,你清楚現在的情況嗎?]
[……情況……?……誒!?]
自己究竟是把誰當作被褥趴在上麵睡的,庫雷雅終於明白了。
是由於內心的動搖嗎,連一躍而起都做不到,庫雷雅就那麼呆在了那裏。
[……玲音……?那個,這是……夢?]
[……你也這麼覺得?可是體溫什麼的都感覺是真的……而且這裏,感覺有點眼熟……]
雖然看著天花板的時候沒有發覺,但是牆邊的書架還有辦公桌的放置的確感覺有印象。
庫雷雅也嘟噥了一句。
[初中的……保健室?]
對於玲音二人來說,這是僅僅一年半前為止還經常來的地方。
當時庫雷雅經常貧血,每當這個時候,玲音都會幫忙,或是在保健室照顧她,或是送她到來接的車子上。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深刻的記憶,但這裏並不是升上高中以後還會再來的地方。
深夜的保健室——在床上互相重疊的二人紋絲不動。
玲音沒有動。緊張地動不了。
庫雷雅沒有動。是因為過於驚慌失措,或者是認為這隻是個夢,不管原因是什麼她都沒有動一下的意思。
過了不久就開始意識到互相的呼吸聲,忍受不了寂靜和沉默的玲音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
[話說……進入高中後就不怎麼貧血了嘛?初中的時候就經常突然倒下。]
庫雷雅小聲回應道。
[啊……嗯。那是遺傳的。我們家的人,特別是在成長期身體情況就會變的不安定。像我這樣病情較輕屬於絕大多數情況,不過我媽媽例外的病情比較嚴重,後來又由於後遺症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還以為僅僅隻是貧血的玲音因為這意外的事實震驚了。
庫雷雅的母親的事情玲音也很清楚。
是個容貌秀麗,待人溫和的美人,但是四肢不能夠自由活動,她一直住在醫院,生活上也需要電動輪椅的幫助。
說是住院,但她住著的文槻綜合醫院的特別室和一般的高級公寓構造上沒有什麼區別,作為生活空間的格局都布置得很完美。
除了理所當然的專用浴室廁所廚房,還分別有起居室和臥室,還有壁櫥,就好像在醫院一角建了一個樣品屋一樣。
庫雷雅自己也基本上住在那裏,另外的自家的高級公寓反而別變成了空房。
母親曰[空房的住宅隻是文件上的家庭地址]的樣子。
就算是醫院經營者的親人,對於這種做法在法律上可不可行曾經也有過疑問,但這也不是值得第三者特別去關注的事情。
玲音低聲說道。
[對不起。遺傳病的事情我一點也不知道。]
[因為我故意不讓你知道的。現在病情已經穩定了我才說的……“我說不定會像媽媽那樣不能行動”,當時說不定有那樣的不安。]
庫雷雅感到歉意的回答道。
[因為玲音很溫柔,一定會過分擔心吧?我呢……比起讓玲音擔心,更願意一起無憂無慮的歡笑。本來不打算說出來的——剛睡醒說漏嘴了吧。]
才過了沒多久,沉默就又一次降臨了。
想要說些什麼有感覺太做作,玲音自己都開始為自己的不會說話而驚訝。
突然,庫雷雅像貓咪一樣用臉頰來回摩擦玲音的襯衫。
[……好暖和。這麼舒服,就這樣再睡一會兒吧……]
[…………不、不行!我們都起來吧!]
玲音明顯的手足無措了,最後終於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其實現在是應該在剛醒來的階段就立刻起來的狀況,但不知不覺就輸給了自己的欲望。差不多時間也長到了找不到借口的時候了。
[……啊,貧血——]
相對於想要分開的玲音,庫雷雅惡作劇似的緊抓著不放。
相對於玩笑而言過大的力量使玲音更加的驚慌。
[這明顯就是在說謊吧!?另外終於想起來了!英太郎和姬想花在哪裏!?而且我們也應該在紅街啊——!]
努力後退回避那無法想象是同年級人的胸部的令人不妙的觸感,玲音強行直起了上身。
庫雷雅也終於直起上身,並排坐在床上。還有些沒有完全醒來的樣子,小小的打了個哈欠。
[呼啊……這個,果然是夢吧?和玲音在這種地方睡在一起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的確,我也是這麼想的……]
玲音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清脆的響聲和令人麻痹的痛感,果然除了是現實就沒有別的可能了。
回過頭來思考剛才做的奇妙的夢。
排列著和天一樣高的書架的像是圖書館的地方。
變成庫雷雅樣子的自稱“記錄者”的少女——
無論是哪個在看見的時候都感覺不出是在夢裏,但一旦像現在這樣起來以後,果然這是夢啊的感覺也不是沒有。
[……庫雷雅。睡著的時候,有沒有做到奇怪的夢?]
[奇怪的夢,是指什麼樣的夢?]
庫雷雅疑惑的斜著頭。
被問到的玲音也不知該如何說明。總不能說和庫雷雅的偽裝者接吻了吧,無論如何都不能這樣說。
[比如說……有特別高的書架的圖書館之類的。]
[圖書館?我沒有做夢。也就是在這裏醒來發現在玲音身上的時候,倒是以為這個狀況是在做夢……話說回來,我們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睡著呢?貌似也不可能是玲音你把我帶過來的……]
這個疑問玲音也沒有辦法回答。
要麼就是兩個人一起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走過來的,要麼就是什麼人搬過來的——
無論原因是什麼,深夜單獨兩人在學校都不是尋常的情況。
玲音掃視保健室內。
掛在牆上的鍾的指針,顯示現在是晚上十點稍過少許。
[過了十點了……睡了將近有八個小時了嗎。總之先離開這裏吧。還要找英太郎和姬想花……而且香戀也會擔心吧。]
[嗯。我也要聯係母親和伯父……那個……啊!]
庫雷雅邊從床上下來,邊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玲音……手機,你有嗎?]
[……嗚啊]
兩人都把手機放在了書包裏。而現在,書包都不在這裏。
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動搖過的庫雷雅,轉瞬間就很明顯的慌張了起來。
[怎麼辦啊?錢包也沒了……!最關鍵的是書包!教科書和筆記本什麼的到在裏麵啊!]
現實的難題被指了出來,玲音的心情也憂鬱了起來。
[啊——……沒關係的吧,說不定還在紅街,今天從這裏出去後就先回去吧。總之先去趟我家,我借你電話。]
從這個初中出發,比起庫雷雅的家還是玲音的家比較近。
玲音走向窗邊。
用蒼白月光照亮寬廣操場的月亮很耀眼,甚至醞釀出了某種幻想的氛圍。鋪在地上的橡膠跑道上的凹凸,由於發射光的原因有著粗糙的質感。
[庫雷雅,從這個窗戶到操場吧。我先出去再回頭幫你。]
[嗯。知道了。]
通過學校大樓內部出去比較困難。
保健室的門鎖從內部很容易就能夠打開,但有卷簾門的出入口就沒這麼容易了,要避免觸發報警裝置然後被警備會社抓住的事情發生。如果被抓到的話,之後再怎麼解釋也不認為能夠讓他們相信自己的清白。
先穿過窗戶的玲音,用手和肩膀幫著跟上來的庫雷雅,小心的通過窗戶。
以緊緊抱住玲音的姿勢落地,少女在耳邊低語。
[晚上的學校,感覺很有趣啊。就好像試膽大會一樣。]
[……意外的從容嘛。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是這種活動的話還好說……]
和苦笑著的玲音形成對照的,是庫雷雅的歡聲。
[像這樣和玲音隻有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吧?進入高中以後基本都和姬想花和亞裏亞一起,玲音的家裏有香戀在,打工的地方又有靜枝姐在……]
認識的人的名字例舉到後來,少女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去。
[話說回來……突然發現,玲音周圍的女孩子意外的有點多啊?今天,還認識了芙蘿拉和法烏娜……]
[隻是數量多而已,樹旗的一個也沒有……還有除了香戀和靜枝姐以外都是通過你認識的啊。]
怕被胡猜亂想,玲音解釋道。
庫雷雅並沒有接受的樣子,手摸下巴做深思狀。
而玲音則開始思考之後離開的路線。
正門比較危險。不僅有監視探頭,而且又高,適合攀爬的地方又很少,先不說玲音,庫雷雅的話多數會受傷。
更有甚者正門附近的路上通過的車輛比較多,容易被人發現。
(雖然那裏比較暗,但體育館後麵的鐵絲網應該能翻過去……後門附近的小道也基本沒人會走。)
玲音計劃好了的時候,庫雷雅也在那裏一個人低聲自言自語。
[……說不定,我太大意了……]
[是啊,要當心一點。被防盜裝置之類的發現了的話,之後就麻煩了,快點出發吧。]
玲音輕輕推了一下庫雷雅纖細的肩膀。
少女歪頭想了一瞬,然後點了點頭。
[……啊、嗯。說的是啊。很多事情不當心一點的話……然後,從哪裏出去呢?]
[翻過體育館後麵的鐵絲網應該是最容易出去的方式。不過需要注意不要被鉤到裙子。]
二人一起開始沿著校舍走了起來。
也許因為操場的寬廣明亮,沒有恐怖的感覺。
雖然對於玲音來說,也有不想在庫雷雅的麵前展現丟人的一麵而強撐的成分在裏麵,但在此之前這裏的環境缺乏現實感。
明明身體是真實的,意識也很清醒,但好像在夢中的感覺卻怎麼也擺脫不掉。
從玲音背後,庫雷雅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
玲音也回應似的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比起含羞和不好意思,想要握住什麼來確認自身存在的奇妙欲求比較優先。
清冷的月光下,互相傳遞的體溫令人心情安定。
沿著校舍一直走,二人來到了體育館的旁邊。
從這裏開始,由於月光被體育館擋住了,是和原來明亮區域邊界分明的黑暗區域。
到底還是感覺到害怕了嗎,庫雷雅緊緊抱住了玲音的手臂。
[……玲音,對不起。可以嗎?]
[反而是我占了便宜,感覺之後會很可怕。]
不覺就說出了真心話。從剛才開始,感覺已經將一輩子的運氣,以將水桶傾倒一空的勢頭,不斷的用掉了。
建築物遮擋住了月光,二人在黑暗中謹慎的前行。
然後因為要翻過鐵絲網而分開的手臂,在平安離開校園後又交織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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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音所住著的公寓,是建成已經有三十年了的十層樓的建築。
原本是現在已經逝去的祖父母買來當作之後養老時住著的房子,即使是經過了再裝修還是能夠從一些地方看出這裏的陳舊。
進入了反應遲緩的電梯,玲音按下了八樓的按鍵。
離開步行幾分鍾的距離有一家便利店。本來為了討好妹妹想要買泡芙帶回來的,不過不湊巧的是錢包沒有了。
電梯開始上升時,庫雷雅終於鬆開了交織在一起的臂膀。
像是鬆了口氣似的庫雷雅深深的吐了口氣。
[不僅是自己的家人,還要聯係姬想花她們。還有芙蘿拉她們那裏也要……果然沒有手機就是不方便。比如芙蘿拉那裏的號碼,我都不記得了。]
[……糟了。姬想花和英太郎他們的號碼我也不記得了!一直都是短信聯係的,他們家裏的電話號碼本來就從來都沒知道過。]
持續上升的電梯中,兩人互相看著對方。
[嗚——嗯……反正之後我也要送你回家的,那之後,我再去英太郎家看看好了。不過就是可能有點晚了。]
[嗯。不過可能沒有這個必要?如果我們的書包留在了點心華心,芙蘿拉她們說不定已經幫我們送回來了——]
玲音點了點頭,接著歎了口氣。
[今天發生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這麼晚了才回來,手機書包錢包都沒了……香戀絕對會生氣的……]
就在玲音雙肩頹唐的鬆下時,電梯到了八樓。
妹妹香戀性格比較激烈。在玲音以外的人麵前會裝老實,但力量對比絕對在兄長之上。
[沒辦法。到時候我會幫忙解釋的。]
在走廊上前進,庫雷雅撫摸玲音的背以示安慰。
到了門口,玲音按響了門鈴。
等了一會兒以後沒有反應。
[咦?香戀那家夥不在家嗎?]
家門的鑰匙也在書包裏所以沒有。
[……說不定出去找玲音你了吧?要不先去我家怎麼樣?]
並不是在文件上的住址,而是她母親住院中的文槻綜合醫院,去那裏的話就不會被關在門外了。
進入正想點頭的玲音的視野的,是從樓下上來的電梯。
打開的門的裏麵,站著的是格外疲憊的妹妹,和自己打工所在的紅茶專營店“黑貓亭”的店主,十和田靜枝。
黑色的長褲和圍裙,清爽的白色襯衫,正是在店內的穿著,不過今天應該是臨時休業的,玲音對於靜枝的穿著感到了些許違和。
妹妹香戀一和玲音對上了視線,就肩膀顫抖著呆站在了原地。
一邊奇怪靜枝的服裝和妹妹的反應,更奇怪這兩人的組合,玲音一邊輕快的揮著手。
[哦。香戀!你來得正好!對不起回來晚了。靜枝姐也是,晚上好……]
一直低著頭,香戀越來越快的走了過來。
距離玲音幾步的時候將便利店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就這樣少女飛撲入玲音的懷中。
差點跌倒的玲音勉強接住了妹妹。
緊接著香戀就在玲音的胸前嗚咽了起來。
[……細咕……!哥……哥(歐尼醬)……!嗚誒……!哥哥(歐尼醬)……嗚哇啊啊啊啊啊!]
以不隻是走廊,感覺整棟公寓都能夠聽到的音量,香戀突然哭了起來。
最近應該一直被冠以“笨蛋老哥”的稱呼,可是現在又回到了小時候的叫法。
[咦!?香、香戀,怎麼了!?會打擾到鄰居的!總之鑰匙!給我家裏的鑰匙!]
玲音慌慌張張的來回摸著香戀的腦袋,她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稍晚一些的靜枝也走了過來,交替看了看庫雷雅和玲音。
[那個……靜枝姐?香戀這是怎麼了?]
庫雷雅怯生生地問道。
雖然遇到了奇怪的事件,到對於玲音來說也就隻是晚回家了幾個小時而已。是值得哭得這麼驚天動地的事嗎,也不怪他們對此感到不解。
但是,注意到的時候連靜枝都開始雙目含淚。
[出事的不是香戀醬而是你們。真的……沒事真是太好了。]
靜枝拿起了掉在地上的便利店袋子,然後從香戀短褲的口袋中拿出了鑰匙。
[……歡迎回來,兩個人都是。看你們的樣子,應該不清楚情況吧。先回到房間裏再說吧。]
[啊,好的。對不起……]
好像發生了些什麼,讓靜枝都擔心了的樣子。
香戀還沒有停止哭泣。雖然已經不再大聲哭喊,但還是粘著玲音,抽抽搭搭的哭著。
[哥哥(歐尼醬)……誒咕……笨蛋……不要……不要再離開我了……]
麵對妹妹變回小孩子似的反應,玲音作為兄長感到了愧疚,輕撫著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