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一(2 / 3)

楊恨終於從湖裏站起身,背脊筆挺地轉頭來看她。

曾九望著他,忽然發現,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孤僻內向的少年竟生著兩道銳氣逼人的劍眉,他眼睛黑黢黢的,定定的看人時,令人感到深藏著刀光斧影般的凶戾。

他注視著曾九,問:“你究竟想怎麼樣?”

曾九也注視著他,娓娓說:“我要你問問我叫什麼名字。”

楊恨道:“好,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曾九道:“我姓曾,叫曾九。”她莞爾一笑,伸指在湖波中輕輕寫道,“是九九重陽的九,不是長久的久,更不是美酒的酒……你不要弄錯啦。”

楊恨什麼都沒說,隻站在淺水中央默默盯著她。

曾九問:“你的水打好了,你要走了麼?”

楊恨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又問:“你每天都來打水麼?”

楊恨再一次緩緩點了點頭。

曾九攬回因風落水的紫紗飄帶,複又一眨不眨地微笑瞧著他。

燦爛波光中,楊恨便見岸旁那紫衣少女抱膝嫣然一笑。她目光中帶著狡黠而任性的笑意,對他柔聲道:“那麼,明天我還在湖邊等你。好麼?”

——

從那日以後,曾九便真如約在小湖邊與楊恨相見。

楊恨住在西嶺山脈的深處,是鑄劍山莊裏一個燒茶煮酒的仆童。

他很平凡,但鑄劍山莊卻不平凡,因為莊主邵空予正是天下第一鑄劍大師。

曾九自然不認識邵空予,但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已經足以證明一切。所以她得知此事之後,便在這偏僻山中留了下來。

青龍玄武顯象之後,她功力大增,在上一世已經無敵於江湖,故而得知此世目標是暗器天下第一後,她反倒不怎樣著急。暗器與毒道不同,本就是一門武功,而天下武功總也脫不開這麼個道理,那就是內功若高超不凡,不管使什麼兵刃都會得心應手很多。

正如她本不用暗器,但早先略得黃藥師彈指神通一二要詣,應對梅超風時,隨手發出一枚銅錢便有不俗威力,實是她自身本就達到了眼至心至,心至手至的武功境界,就算不精於暗器一道,出手也絕非常人能及了。

既然如此,眼下最緊要的反倒不是提升實力——

她需要一枚形製獨特的暗器,好教往後江湖中人瞧見這枚暗器,就如見她當麵一般。

若有一天,這枚暗器能令人聞風喪膽,見者乖巧如雞,那她曾九便離天下第一不遠了。

這許多天來,曾九一直在琢磨她的獨門暗器。

她主意定下那一日,便是她上鑄劍山莊登門拜訪之日。

這天晴早,又是湖邊。

曾九一時想著飛刀太普通,一時想著飛鏢不好聽,一邊想,一邊將膝邊雪白的重瓣小花又摘下一朵,編到了手裏的花環上。做完這個,她抬頭朝湖畔望去,楊恨正站在淺淺碧水中提他的桶,粗布褲腿浸在水裏,濕透了半截。他身量頗為高大,生得長手長腳,卻瘦得厲害,孤身一人站在湖中,仿佛是個單薄的影子。

曾九將花環戴到發間,悄聲靠到他近前,忽而“喂”的輕聲叫了下。

楊恨汲好水,聞聲一瞧,隻見她一雙素手扶著頭上花環,裙擺飄浮在波光中,正眸光閃動地微微笑著。湖波瀲灩不定,她檀黑發間的花環白翠輝映,照她肌膚雪雪,容靨盛豔。她仿佛對自己容貌知之甚清,卻又直白到厚臉皮,張口就問:“我好不好看?”

楊恨麵無表情地將桶提到岸邊,並不理她。

曾九絲毫不覺冷遇,又笑吟吟地閃到他跟前:“好不好看嘛。”

楊恨道:“我覺得好看不好看,又算不了什麼。”他將桶放好後,如往常般撿一塊草地坐下,“我便是覺得你天下第一美豔,也不見得你就真成了第一美人。”

曾九悠悠道:“明明兩個字就能叫我高興,你偏要說二三十個字,來惹我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