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初秋時節,窗外枝葉瑟瑟,落了一地斑駁。
謝清暖坐在房中,素手執盞,烹了一壺芳香清冽的茶。
白瓷盞隻注滿半杯時,門外一聲爽朗的笑聲自遠而來,轉了幾個彎停在她的門邊,帶起了一點空中煙塵的婆娑。
笑聲稍稍停歇,來人語氣帶著一點醉人的妖嬈開口笑道。
“我的好姐姐,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還在這兒煮茶?”
門外的人也不進來,衣袖一展,金絲的繡花就在秋日午後醺然的陽光下折射出萬千燦爛的光芒。
“你知不知道祖父在前堂都快要把父親打罵死了,你就不著急一下?”
謝清暖頭也不抬,接著倒茶。待分得兩杯,她輕輕站起來,走過去將一杯茶遞給門外的人道:“二妹,嚐嚐我煮的茶吧!往後怕是嚐不到了。”
來人是謝家二小姐,謝華芷。
謝華芷遲疑地接過茶盞,奇怪道:“你這是何意?”
“二妹不明白嗎?”
謝清暖飲盡了杯中碧綠的茶湯,淺笑道:“既然二妹不明白,那為何要來我這兒,而且笑得如此開懷?”
謝華芷眉頭一皺,道:“你譏諷我?”
“我譏諷你什麼了?”
謝清暖搖搖頭,放下茶盞,一邊喚來兩個婢子一邊道:“此次祖父責罵父親,二妹臉上不見一點憂色,怕是因為父親此次行事了了二妹心中之願吧!”
“姐姐的消息倒是靈通!”
謝華芷不屑地笑了笑,一口飲盡茶湯,將杯子遞給謝清暖道:“怎麼,難道姐姐就不為此事開懷嗎?”
“開懷?我要怎麼開懷?開懷你是一個蠢貨?”
聽到這話,謝華芷手指一錯,茶盞恰好沒有抓穩,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呀,姐姐,你好歹小心著點,茶盞都接不住,往後做事出些差錯,可讓別人怎麼看咱們謝家啊?”
謝清暖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不待吩咐,站在旁邊的一個婢女已經上前挽起袖子開始清理。
“二妹,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做了,平白廢了我一套茶具不說,更是讓人看了笑話。”
“笑話什麼?”
“笑話你蠢!”
“你……”
一連兩次嘲諷,二小姐謝華芷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手狠狠一拍,精美的指甲一把磕在門框上發出一聲鈍響。
“謝清暖,你什麼意思?”
“嘖嘖嘖,這就受不了了?”
謝清暖坐在妝台前整理妝容,看都不看謝華芷道:“你這點道行還想入宮?能把命保住就不錯了,還想著那些妄想?”
“你……”
“你什麼?也不知母親是怎麼教養的你,該學的一個都沒學,盡學了這些沒有用的下三濫!出去,一點長幼尊卑都不懂!”
“哼,姐姐,我可沒進你的屋子!”
“我說,從我的院子裏滾出去!”
謝華芷臉色鐵青,心中的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幾番氣急敗壞,但最終甩袖離開。
等到謝華芷一走,伺候謝清暖梳妝的婢女問她道:“主子,不知您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妝容?”
“不必上妝,隻需替我薄施一層淡粉,顯得我氣色差些就好。還有,把那些新的首飾收起來,還用那些舊的。”
“諾!”
得了謝清暖吩咐,屋內的一眾婢女連忙動起來,兩個婢女有條不紊的替她上妝挽發,其他幾人腳步輕緩的來來回回在屋中穿梭。待到妝罷,謝清暖穿了一襲青色微帶鵝黃的長裙從內屋走出,這時,桌上的茶具已被收拾拿走,地上的碎瓷也全部清理幹淨。
謝清暖穿一雙白襪,腳上踩一雙雕花木屐,身邊侍女輕撫不慌不忙的向前廳走過去。
“人都來了嗎?”
“回主子,前麵人都過去了,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老夫人請了二叔祖過來,今天一事,怕是不能善了。”
“嗬!是這樣啊!”謝清暖用手帕遮住嘴角輕笑一聲,道:“可是我覺得,這倒是一件好事呢!想來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得償所願了!”
謝清暖笑意溫和,旁邊聽著的婢女卻渾然不覺,倒是行走間低斂的頭愈發低垂。
越往前走,越過高牆的慘叫聲越發明朗。謝清暖站在院前拐角處,閉目凝神細聽了幾聲,歎息道:“寧兒!”
“奴婢在!”
“你說,為何會到今日這樣的場景呢?”
“奴婢不知,但是奴婢知道,不是主子的錯!”
“可他們都不這樣覺得,隻你一人,旁人反倒說是私心。”
“怎麼會,主子不是說過,這天地下還是聰明人占少數,要不然哪來那麼多王朝家族的興衰更迭?”
“你啊你!”謝清暖無奈笑著點了點寧兒的頭,然後在她的攙扶下轉過院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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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牆一轉,展開一幅眾生百態的畫卷。
階上高椅之上,一個蓄著花白胡須的老人高坐其上,雖穿常服,但是周身氣派威嚴,令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