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師道迷迷糊糊睜開雙眼,頓時愣了。
眼前是一個宴會,正在召開的宴會。宴會很傳統,決計不是一夥人圍坐在八仙桌前那種鄉村野路子,而是與會者危襟正坐、一人守著一張小幾那種高規格上層宴會。
以種師道的身份,參加這種高規格宴會本是習以為常的事兒,絕對不應該大驚小怪。可問題是,種師道分明記得閉眼時自己應當是在後帳中午睡小憩才是!
鈞瓷大盤中的食物吃了一半,尊中殘酒依然溫熱,伸手掐了一下大腿根兒,生疼。這不是做夢,做夢應當沒有痛覺,也沒有這樣細致的細節才對。
種師道恍惚抬頭四周圍看去,隻見宴會上的其它食客此刻皆是一臉驚訝狀,手中捏著各自的食物或是酒樽,鴉雀無聲的看向自己。
這種高規格的宴會尊卑分的很清晰,每一個坐席都有各自的講究。種師道坐的是主客的位置,而宴會上其他的賓客種師道基本都能夠叫得出名字。坐下首的賓客,有徐寧、楊金寶、朱大貴、馬植、皇甫瑞等;坐在右側主人位的,是玉麒麟盧俊義;而坐在左側主人位的,赫然是有“天王”稱號的天京城城主太史昆!有這些出場人物,宴會的由來就非常明確了,這分明就是天京城高層公款宴請延安經略相公種師道的宴席麼!
怎的前一刻還在黃河南岸五十裏遠的保定軍中午睡,再一睜眼就出現在了黃河北岸天京城的宴會上!種師道隻覺得後腦勺一陣冰涼,渾身汗毛聳立起來,隻差驚呼出“見鬼了”這三個字而已!
種師道正在驚慌,卻見太史昆咕咚眼下口中食物,滿臉關切,問道:“種公,您這是怎麼了?咋地喝著喝著就翻白眼兒啦?還好您立刻又恢複過來!可是嚇死我了!”
“太……太史昆!”種師道一對眼睛瞪得滾圓,癡癡問道:“這……是哪裏?”
太史昆一臉無辜加純真,驚訝答曰:“這是我家啊?”
種師道喃喃道:“我……怎麼會在這兒?”
“這不快七一了麼?咱們不是為了迎接黨的生日……啊不,迎接武林大會的召開,老哥幾個湊一起聚聚嗎?”太史昆閃亮著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清脆答曰:“種公?您這是……不勝酒力了?”
下首,朱大貴起身道:“昆哥,種公奔波了一天,又飲了三斛燒酒,定是困乏了!”
太史昆拍額道:“啊也!是極是極!兄弟們,咱幹了這個杯中酒,就送種公回去歇息吧!”
“且慢!”種師道定了定神,道:“諸位,今天玩的是哪出?”
原來種師道身為經略相公、名將之後,也不是那沒有見識的人。他此刻依稀覺得雙腿麻木,分明就是穴道受阻後遺留的症狀。今日之局,應當不是什麼神鬼作祟,而是遭受了武林高手暗算才是!再看看天京城群豪,隻有太史昆、朱大貴這一對慣家子神色如常,其餘人等多多少少都帶了幾分尷尬的神情。
想明白這些,種師道對現在的局勢也猜出了幾分。想不到,堂堂十萬大軍的主帥,竟是被人擺布了一下午而恍然不知!種師道苦笑一聲,對太史昆說道:“太史昆,你這是作甚?”
太史昆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樣,道:“咦?種公何出此言?”
種師道側過臉來,又是向盧俊義說道:“盧帥,你我年紀相差亦是不遠吧!怎的你也這般頑鬧?”
盧俊義幹咳兩聲,轉過紅撲撲的臉蛋默不作聲。
種師道一指徐寧,道:“徐寧小子!連你也這樣戲耍我?”
徐寧聞言,連忙低下頭去胡亂塞食食物,連頭也不抬了。
種師道嘿然發笑,看回太史昆,道:“太史城主,你怎麼說?”
太史昆一臉無辜,還待解釋,忽然間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嘩。依稀間,聽到有人大喊道:“快些放了我兄長!吾與你等無冤無仇,怎可如此對待!”
種師道側耳聽到了這聲呼喊,蹭一下站直了身子,高聲叫道:“帳外說話的,可是閔兒?為兄在此!”
隨著種師道叫聲落下,宴會廳的大門呯一聲被人撞開。一位衣衫不整的年輕後生掙紮衝進來,大呼道:“兄長!太史昆言稱要戲耍您,您可千萬不要著了他的道!”
這個青年,正是前一陣子作為西北軍使者拜訪天京城的種師閔,乃是種師道的幼弟。自前些時候使者的使命失敗後,他並沒有離開天京城,而是一直盤亙在此,對此太史昆早就知道,倒也沒有將其驅逐。今日與種師閔同闖宴會廳的還有一個老熟人王進,也難怪,若是沒有王進領著,想必種師閔也無法尋到這裏來。
有了種師閔這聲吼,太史昆的小計倆立刻被戳穿了。這個宴會自是太史昆布置的,一來這樣做忽悠人的成分肯定要比普普通通在床上喚醒來的強;另一方麵,太史昆是借此機會撈一頓公款吃喝。